夜風獵獵,廊簷下燈火撲閃。
已是三更時分,守著祠堂的兩個仆婦,倚在廊下的石階上,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一身黑衣的邵漠,從榆樹後走出,足尖輕點,飛快躍過深黑的天幕。
幾個來回,已挾著一段凜風,推窗飛進了祠堂內。
祠堂正中央,跪著的那個素衣少女,並未有絲毫驚慌,連頭都未回一下。
微風刮起她裙裾一角,似湖水中微微波動的漣漪,讓她嬌小纖瘦的身軀,看來便愈發柔弱惹人憐惜。
隻是,脊背卻挺直,如蒲草堅韌的細脈,讓人忍不住駐足凝望。
直走到她麵前,將她打橫抱起,那張玉色無暇的麵龐,才露出一絲彆樣的情緒。
聲音壓低了,如蚊蚋般哼哼。
“邵漠,放我下來。”
他不語,抱著她坐在蒲團上,大掌按在她嬌嫩的膝蓋骨上。
虞維音眉尖微蹙,他便輕歎一聲,放輕了力度,細細幫她揉捏,“漠知道小姐的計劃,但小姐沒必要跪這麼久。”
看她這般,他心疼得很。
撩起柔滑的裙擺,隱約已見那冰雪般瑩白的肌膚上,跪出了一圈烏青。
他往懷內去掏,摸出一隻青瓷小瓶,指尖沾了凝露便要替她上藥,虞維音這才握住他的手,眼裡湧出一股堅定。
“邵漠,這是爹第一次罰我,我必須要讓爹看到,我受到的傷害。”
並不是隻有梁氏會用苦肉計,她也要學著用。
“爹隻有心軟下來,才能聽得進我的話,所以,你讓我繼續跪。等跪到五更時分,這雙腳的淤青恐怕會更嚴重。”
虞維音暗自握拳,眼裡湧出一絲無奈。
她也不想對爹行使苦肉計,可是,不這樣做,爹如何能好好聽她說話?她必須孤注一擲,做最後的爭取,撕開梁氏跟莊列炳的真麵目,並將他們通通趕出虞府!
“可是小姐,何苦這般折磨自己?”
邵漠擰眉,劍般鋒利的弧度,隱隱閃現克製的怒意。
“漠恨不得,現在就去對老爺說出所有事!”
虞維音失笑,伸出嫩白的手指,劃過他攏緊的眉頭,一下又一下,如鴉羽輕輕飄落在他心間。
“邵漠,事到如今,你還要衝動行事嗎?你即便去跟爹說明真相,他也不會信的,反而在梁氏的枕邊風下,會猜想你是想要嫁禍於她。”
握住那隻玉潤般微涼的手,他將她嬌小的身軀,緊緊鎖在懷內。
手依然在幫她輕輕按揉,希冀讓她少一些皮肉的疼痛。
“彆擔心,按照我們的計劃來,明白麼?”
她抓過他的大掌,欲待起身,被他用儘全力重重抱了一下,繼而一個熱烈的吻落在她唇上。
並未深入,淺嘗輒止便鬆開她。
他替她拂正衣裙,深深凝眸望了她一眼,執劍越出窗外,如一陣風般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夜風再度吹拂,揚起她潑墨般烏黑的柔順長發,襯著簷外瑩潤生光的琉璃燈,映照她如精魅般動人心魄。
撫著唇瓣中那久久未散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