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老半晌沒說話。
徐嬤侍候著讓她喝了半碗蓮子羹,低聲道:“夫人,老奴看這位少夫人,待您甚為馴謹。”
如今,少夫人在翟府和織造府已聲名大燥,闔府上下人等對她都恭敬有加。
徐嬤雖沒與她貼身會過幾次麵,但就剛剛那麼驚鴻一瞥,也能感知到她身上不容人忽視的氣場。
“阿嬤,你不必勸我。我隱忍了這麼些年,如今也就光明正大地瘋癲這一回,任性這一回,還不行嗎?
“以往為了他的麵子,我對那些妾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得一顆心都要碎掉!我容易嗎我?”
馮氏低咳一聲。
“如今,他當著我的麵,這麼護著虞氏,擺明著是要打我的臉。他是想告訴我,他一直以來,都沒忘記劉鬆玉!我現在隻要一看到虞氏那張臉,我就恨極了!”
她臉上的病容雖是用脂粉化出來的,但近日感染的風寒卻是真,低咳了好一陣子才平複下來。
許久,她才對徐嬤道:“你去讓她進來侍候我喝藥吧。”
不一會兒,虞維音便走了進來,麵對的依然是馮氏冰冷嫌惡的神情。
她靜靜打量著榻上的人。
比起初見,馮氏的臉色更憔悴,一雙本算清亮的雙眸,如今布滿紅色的血絲,頭上的發髻隻粗略地綰成,並沒簪一枝半枝珠釵。
虞維音驀地想到,她昨日在室內的嘶吼,心內湧出難言的複雜。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跟這位婆母,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可要在翟府待三年,她也不想跟馮氏鬨得不堪。
走到案桌旁端起藥碗,虞維音指尖探了探邊緣的溫度,來到榻前道:“婆母,喝藥吧。”
馮氏沒打算喝藥,掀起眼皮看著規規矩矩坐在床前小凳上的虞維音。
涼涼開口道:“如今藥都涼了,你讓庖屋去重新煮過,我再喝。”
小燕兒在旁聽了,忍不住微微皺眉,心裡直犯疙瘩。
老夫人這明顯是在刁難少夫人嘛!
她吃個早膳就花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即便是剛出爐的湯藥,也早就涼得透頂了呀!
虞維音彎起唇角,對小燕兒吩咐道:“小燕兒,碧瓷在庖屋候著烹煮湯藥,想來還有兩三碗湯藥備著,你現在去庖屋端藥過來。”
小燕兒一聽,喜了。
少夫人就是少夫人,居然提前準備了這麼一手,難怪少夫人一點兒都不擔心呢。
遂點點頭往門外走去。
而馮氏聽了,本是微闔的雙眸,忽地睜開,唇角露出一絲嗤笑。
“虞氏,我還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這麼有心機。什麼都準備得妥妥帖帖的,跟你那個丫鬟娘親簡直一個樣!”
虞維音斂了唇邊笑意,鳳眸微寒。
“婆母,您有話就請直說,莫要這般陰陽怪氣膈應人。
“我娘已經去世,自我有記憶開始,便知道我爹跟我娘很相愛。至於公爹這邊,我並未聽見我爹說過任何一句有關他的話。您這麼看我不順眼,怕是恨錯人了吧?”
她雖對馮氏的遭遇有幾分同情,但卻拒絕莫名其妙的惡意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