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繚繞,檀香撲鼻,火燭在微微晃動,紙盆裡的餘燼尚有餘溫,證明此處香火不斷。
九層高塔的頂層,沒有至高無上的寶物,沒有起死回生的靈藥,沒有博大精深的書籍,也沒有驚世駭俗的陣法。
有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無數的靈牌擺放在這裡,伴隨著濃濃的煙火氣息,靜靜訴說著它們的故事。
“這裡……”
徐越失神,他有過無數種猜測,這至關重要的頂層可能有驚天之物,有驚世之人,有驚心之秘。
但萬萬沒想到,竟隻是一個祭祀之所。
“很意外嗎?”
祭所深處,傳來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讓徐越瞬間回神,擯棄了所有思緒,定睛看去,心情激蕩。
那裡,一個被朦朧金光包裹的高挑身影,立身一眾祭牌之中,如同一個聖女,正對著自己微笑。
“初璿!你果然在這裡!”
徐越大喜,眼中的光是如此盛烈,腳步輕快的要飛起來,幾乎是瞬移到了牧初璿麵前,張開手就要抱過去。
然而,看到對方那張似笑非笑的俏臉,徐越動作一僵,趕忙止住身形,收回了手,在身上不斷摩搓,無比尷尬。
“有婦之夫就是不一樣,這麼注重男女有彆啊。”牧初璿打趣道。
“哪、哪有!隻是我現在身上有些臟,抱你的話,怪不好意思的!”徐越滿臉通紅,他真有些後悔了,之前一直覺得無所謂的乞丐裝,恨不得在這一刻立馬換掉。
“是啊,怎麼成這樣了呢……”
但是,牧初璿卻仿佛不在乎這些,唇齒低語,美眸凝視著徐越,目光之中,有眷念,有心疼。
她的一隻手,也在這時伸了出來,戴著金色的薄紗,緩緩伸向徐越,似乎想摸摸他的臉,但最後卻也和徐越一樣,頓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背在身後。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到徐越打破微妙的氣氛,一邊平複著心情,一邊問道:“對了初璿,你怎麼回事?為何在這裡?之前見你在第六層療養,是受傷了嗎?”
他印象中最後一次見到牧初璿,還是帶著最強一代小分隊突襲域外後,被天澤的凝血刻殺釘死,彌留之際,見到的那張蒼白又絕望的俏臉。
在那之後,不管從英雄祭壇複活,還是在三十三重山之頂大戰天澤,徐越都沒有再見過牧初璿的身影。
他也問過其他人,但得到的答案好像商量好似的,都是牧初璿在域外身受重傷,正在秘地閉死關療養,無一例外。
如今,終於見到了。
“是出了一些問題,不過我怎樣不重要……倒是你。”
牧初璿搖了搖頭,麵色沉靜,看著邋裡邋遢的徐越,輕聲道:“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為何如此消沉?這不是我認識的徐越。”
“我……”
徐越一時語塞,低下頭去。
這三年以來,他一直都是消極避世的態度,認為世間所有東西都不重要了,所珍視之人之物都已逝去,所以無論彆人如何說他,勸他,都無濟於事,被他當耳旁風扇走。
可是如今,麵對牧初璿的責問,這個他真正在意的人時,徐越心裡還是再起波瀾,感到了羞愧。
“你們隕落的隕落,失蹤的失蹤,我醒來後,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
“世界也仿佛變了模樣,每一個曾經熟悉的地方都變了,陌生無比……”
“那劇烈的撕裂感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世界所遺棄了!”
徐越聲音低沉,三年以來第一次吐露心聲。
他之前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心灰意冷,那種一切都無所謂的厭世態度,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害怕。
但現在,徐越抬起頭來,眼中逐漸綻放出光芒,似乎有了動力,道:“不過幸好,你還在!你在,這世界就不是那麼無所謂了!以你的聰明才智和領導能力,我們也或許還有希望翻盤!不管是現在做準備,迎戰接下來妖魔的再度入侵,還是依靠這方舟城避難,待日後崛起,我們都可以從長計議!比如,我們先……”
“徐越。”
一聲輕呼,打斷了越發起勁的徐越,將他從天馬行空中拉回神來。
“初璿,我覺得……”
徐越興致正濃,臉上還掛著憧憬的笑容,循聲看去後,卻怔住了。
因為他看到,那張盛世的美顏,此時正微笑地看著自己,隻不過,那雙金色美眸裡不斷湧出的兩行清淚,讓人看了心痛。
“還沒發現嗎?”牧初璿輕咬嘴唇,努力在笑,隻是那混著眼淚的笑容,看起來是如此的淒美。
“難道……”
徐越終於明白了什麼,神色劇變,心神大亂,立刻分出龐大的神識,探入牧初璿的身體,那雄渾的精神力量,險些直接把金光給衝散了。
隨後,神識反饋回來的結果,令徐越崩潰。
眼前的牧初璿,不是實體,連分身都不是,隻是殘魂。
猶如無根之萍的殘魂,如那輕煙,一吹,即散。
“這一次,我可能幫不了你了……”
伴隨著牧初璿的歉語,徐越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放聲痛哭,淚水不斷滴落在地板上,哭聲回響整個九層,令香燭飄搖,青煙消散。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紅顏,一個知己,以為自己終於有了戰友,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揭開一切後,真相又是那麼殘酷,將他從天堂瞬間打回了地獄。
“為什麼連你也……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