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某一個人對你喊“不要走”，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而如果說，對方是拿著刀要砍你的仇人呢？
被夷為平地的巨大坑洞中，斷壁殘垣還燃燒著漆黑的火焰，這裡尚存的高溫恐怖，讓視覺所看到景物都扭曲變樣。
李牧爬了起來。
汙血已經凝成了烏黑的血痂，分布在他的右眼。
加之渾濁的瞳孔，他所看到的沈然很模糊，像是一個煉獄中爬出來的怪物。
“你還活著...真好。”
李牧忽然笑了。
“咱倆都還活著呢。”沈然也勉強牽動嘴角。他視野中的李牧同樣是一個慘不忍睹的喪屍。
轟隆！
突然，大地圍牆如同被一枚炮彈轟中。接著一道人身飛出，憤怒又害怕地大吼，“李瘋子你下死手啊？”
“原來大家是在鬨著玩啊，牧少，你們的命可真貴重...咳！”
沈然突然用力咳嗽，
喉嚨裡除了粘稠的鮮血以外好像還有煙灰和碎石子。
他用力壓住難受，又道，“牧少你應該也和他們玩得差不多了吧？我有點事，趕車，要不下次有時間我們再聊？”
李牧意外。
沒想到對方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會點貧嘴。
哦。
這家夥在極端情況下好像是會走向另一個極端，簡單來說就是會苦中作樂的一個人。
“沒事，你不用急著走。相信我，你也走不掉的。”
李牧也不再掩飾。
他同樣雙腿撐著膝蓋，表情痛苦地作嘔起來，直到從嘴裡吐出了一大堆破碎的肉塊。
沈然見狀微微動容。
看樣子是內臟破碎了。
“身體還好吧？牧少，彆撐了，快叫救護車吧。”沈然說。
“你忘記了？那些火城人今天在鬨抗議，全城的公共設施都停了...嘶，我真特麼快痛死了。”
李牧難受地說，然後向沈然招手，“過來，攙一下我。”
“牧少你是千金之軀，我不懂醫學護理，不敢啊。要是扶出問題了怎麼辦？還是叫救護車吧。”
沈然說道。
兩個人看似平常的聊天。
實際上，他們現在都到了一個再糟糕不過的情況，都是在爭取時間調整狀態。
從這一點也看得出來，沈然這家夥骨子裡還是有特殊潛質的。
“你這次把我賣的這麼狠，現在還怕把我扶出問題了？”
李牧用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
他再次招手，“過來啊。都多大的人了，我又不會打你。”
“真不打？”
“真不打。”
“我不信。我怕。”
“......”
兩個人就像是朋友之間你一嘴，我一嘴。
轟隆~
這個時候，那個李峰子在憑一己之力追殺四大季家強者。好在此地不知為何被一個大地圍牆給圍了起來，外人無法看見那超人般的打鬥畫麵。
李牧暫時沒有喊李峰子。
要是能活捉那四個自投羅網的季家人，火城今日之事也就可以推到他們頭上。
地球聯邦的隱世家族，季家的人，出現在了火星。
恰好火城今天又爆發了這樣的大事件。
“給我個機會吧。我以後想當一個好人。”忽然，沈然說道。
李牧聞言詫異地看向遍體鱗傷的對方。
下一刻，
李牧沒忍住笑出了聲，接著又被牽動到傷口，痛得快要流出眼淚。
“你？以後想當一個好人？這是在扮演什麼老電影橋段嗎？”李牧一邊吃痛，一邊笑道。
“也不是，我就是不想死啊。”沈然說著，眼眶裡突然出現了晶瑩，一滴滴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掉了出來，“我真的怕了，我怕我接下來落在牧少你的手裡，我...我...自從我二叔死後我都沒哭過，真的，我求你了，你就放過我吧。”
李牧愣了一下。
哭？
他看著努力眨著眼睛，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布滿整張臉的那個少年。
莫名地歎了口氣，
“原來你也是一個這樣軟弱的家夥，既然這樣，那又...”
嘭！！！
話音未落，一塊磚頭突然飛來。
李牧的頭顱被砸中，他怪叫一聲。
本來額頭那裡就有流淌著汙血的傷口，這下又被重物給砸中，鑽心的疼痛感幾乎要瓦解掉自己的靈魂。
他的身體倒了下去。
“...沈然！你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
李牧發出怒不可遏的嘶吼聲。
沈然臉上還掛著淚水，但表情哪兒有什麼軟弱？
趁李牧沒反應過來，他從地上抓起一磚頭就猛砸李牧，接著扭頭就跑。
“沒你不要臉！王八羔子，今天害死這麼多的火城人，以後走夜路的時候自己小心點！遲早有一天你要遭殃！”一邊拚命跑，沈然還在破口大罵。
整個爆炸現場都被包圍了起來。
大地圍牆高到幾乎快抵達了地下城的穹頂，石體也不知道有多厚，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才逃得出生天。
今天大概率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臨死前總不能還要窩囊吧？
後方，李牧躺在地上，聽見對方這樣罵自己，先前的憤怒一掃而空，反而是笑了。
“沈然你他媽的。”
笑完過後就是更深入骨髓的恨意。
李牧是覺得這個單純得像一張白紙的少年，前後轉變的有點快。尤其是在巴頓莊園給自己擋晚簫的那一拳。尤其是在承天星上為了給自己爭口氣去冒險征服那頭天空霸主，種種舉動都透著一股不真實感...
可即便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想法，真正聽見那家夥這樣說自己的時候，李牧還是感覺心裡難受。
“這才是你的真實念頭......罵我是王八羔子，咒我該死。”
“虧勞資給過你機會！換其他人，前麵在卑爾沃斯俱樂部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死了！勞資還被家裡人罵，想給你在後麵搞個昆侖館的職位當...”
李牧布滿血汙的臉龐突然露出殺意，他近乎狂暴的抬起手，猛地拍地。
李牧又站了起來，驟然怒吼著朝沈然追上去，“居然還敢拿磚頭砸我！一條地下城的小野狗！”
“看我今天不親手宰了你！”
這怕是在透支生命了。
沈然心臟狂飆。雖然自知基本上是死定了，可被死亡追趕的感覺還是會讓腎上腺素快速分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