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
燈火通明。
數名官員進進出出,臉上都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惶急之色。
普通的凡人,並不知道近段時間,都有一個白衣女鬼,帶著一群大大小小,陰森恐怖的鬼物,為了任務獎勵,在杭州城大小街頭巡邏。
他們隻知道,這一晚的變故若不挽回,浙江的天便有可能要塌!
不是天子駕崩,話說就算嘉靖沒了,跟他們的關係其實都不大,頂多服個喪。
但在浙江抗倭第一線,一位總督和一位巡撫的齊齊失蹤,沒有比這更嚴重的事情了。
並且是莫名其妙。
事先毫無預兆,途中沒有絲毫打鬥聲響,事後府衙內也無其他異常。
就是人沒了。
一刻鐘前,還有許多雙眼睛,看到張經和李天寵正在府衙之中,與身邊的屬官幕僚討論事務;
一刻鐘後,兩個大活人就消失,而在場的官員衙役,侍從仆人,幾乎每個時刻都有數道目光交錯,卻沒有發現任何外人的闖入,外圍的侍衛也一致證實,這兩位根本就沒有離開。
結果所有人裡裡外外找遍了,就是失蹤了,大庭廣眾之下,兩位浙江的最高官員,消失不見。
當胡宗憲將這個情況告知,他第一次看到李彥出門,乾脆了當地一起,來到府衙之外。
有三人早早在旁邊的巷道內等著,正是他的學生馬寧遠,幕僚裡麵最為得力的徐渭和朱先。
見到這位出現,馬寧遠麵色一喜,胡宗憲介紹道:“這位李先生是我的至交好友,有超世絕倫的本領,聽聞此等要事,特意趕來!”
朱先見這位長身玉立,目光溫潤,沒有絲毫威脅,隻以為是和徐青藤一樣的文士,徐渭則先觀察到馬寧遠的喜色,再看胡宗憲語氣裡發自內心的尊敬,目光一動。
李彥對眾人頷首致意,開口的第一句話是:“現在封鎖消息,需要盯住多少人?”
眾人一怔,徐渭率先道:“封不了,杭州府衙已經傳遍,衛所將士恐怕也有所耳聞。”
李彥再問:“可會兵變?”
馬寧遠道:“自從張總督和李巡撫來了後,嚴查海防敗壞,兵備鬆弛,將領貪生怕死,不受調遣,著實下了大力氣整治……這兩位在時,將士還能安分,如今莫名失蹤,肯定會有亂象,但還不至於到兵變的地步。”
李彥暗暗搖頭,明朝中後期將士待遇極差,都指望著噶人頭養家糊口,偏偏普通士兵根本噶不到人頭,微薄的餉銀還常常欠著,甚至連災年朝廷都不發,生活的艱難可想而知。
這也是數年後南京直接兵變,作亂的士兵打得文武百官狼狽奔逃的原因,實在活不下去了。
所以兩個本來大力整頓,施行高壓政策的高官突然失蹤,兵營絕非萬無一失,李彥直接道:“必須防備賊人挑唆,利用將士作亂,此時杭州不能亂,還要戒備倭賊大舉來攻。”
胡宗憲點了點頭,看向朱先:“速速去給俞指揮報信!”
“是!”
朱先抱了抱拳,飛速去了。
李彥接著問:“錦衣衛和東廠之人有出現麼?”
馬寧遠道:“已經趕到了,但他們恐怕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穩定局麵。”
徐渭嘿了聲:“張總督不喜錦衣衛,更不會給東廠好臉色,這些探子之前都在外,不然朝廷也不會派來監軍……瞧,他們來了!”
正說著呢,一頂轎子匆匆抬了過來,趙文華走下,帶著羅龍文快步進了府衙。
雖然夜色之下瞧得不是那麼清楚,但從腳步的歡快來看,這位工部侍郎的心情顯然不錯。
徐渭對於嚴嵩極為痛恨,在去年庚戌之變時,就直接寫詩詞怒罵,此刻語氣裡的憎惡也沒有絲毫掩飾:“這奸賊近來可是風光得很,殺了不少倭寇,張總督現在出了事,他更是想取而代之了!”
胡宗憲心知肚明,趙文華所謂的風光,完全是建立在身旁之人的巧妙引導上,這位嚴嵩義子以前是不勞而獲,現在指望一本萬利,最後都將萬劫不複。
但這等人壞事起來,也是惡心至極,彆說讓他統領抗倭,就算是暫代,都會把大好局麵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