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
如果說去唐朝的長安,可以不去平康坊一遊,那麼去北宋的汴京,怎麼都避不開這座大相國寺。
這裡位於開封府的中心,最初建於北齊,原名建國寺,後來唐睿宗為了紀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於是賜名大相國寺。
到了宋代,相國寺得皇家尊崇,多次擴建,如今占地五百餘畝,轄六十四個禪院和律院。
是的,這座天下第一寺其實是一個寺院群,裡麵的和尚甚至不是一個流派,律宗有,禪宗也有,大家念的經不一定相同,但求同存異,高利貸可以一起發。
當李彥帶著林三陳五一行人,來到大相國寺南門,除了看到寺內黑壓壓一片人潮如海外,就是幾個閒漢湊上來:“要印票麼?前十的位置,百貫以下,今日就可以拿到,若有屋舍抵押……”
陳五不耐煩地打斷:“一邊去,欺負外州人麼,明日就能排到的,憑白給你們抽錢得利!”
閒漢主要是看著李彥眼生,眼見陳五模樣,倒也悻悻然準備退下,李彥卻道:“你們這裡管招工的蔣老漢在何處?”
閒漢立刻又堆出笑容:“大官人要招工,我們這就有,都是上好的手藝,隨叫隨到!”
陳五嗬斥道:“誰要你們手下的潑皮,給我們公子帶路,去蔣老漢地方!”
閒漢倒也沒有拒絕:“行,大官人這邊請!”
今天還不是大相國寺每月五次萬姓交易的日子,許多攤子沒有擺放出來,大部分是上香拜佛的香客,有了地頭蛇的帶路,一行人穿過小路,很快來到一座佛堂邊上。
此處四通八達,人流量很多,又不過於擁堵,是個上好的地段,不少人就在這裡詢問買賣,還有的在觀賞蹴鞠,中間四個人正在白打。
所謂白打,就是不需要球門,用頭、肩、背、胸、膝、腿、腳來完成各種花樣動作,腳頭十萬踢,解數百千般。
球星也經常秀花球,不過現在的對抗性更高,四個人可以傳遞同一隻“鞠”,也能各踢一隻“鞠”,相互使出踢法,製造難題,迫使對方的“鞠”落地,誰的“鞠”最後落下,誰就是勝利者。
後世看了,嚇得趕緊多吃了一碗海參。
不過追求目標確實不一樣,此時的汴京城裡,有不少專門靠蹴鞠表演為生的藝人,深得達官貴人和市井百姓喜愛,靠蹴鞠發家的人不少,高俅隻是其中最突出的那一個,這些人是真正將蹴鞠當成維持生活的技能來對待,態度自然完全不同。
閒漢卻不懂得欣賞這花裡胡哨的踢法,高聲一吆喝:“蔣老漢,有客嘍!”
四個白打的依舊在表演,另一個滿臉皺紋的人帶著三五個人走了過來,朝著領路的閒漢點點頭後,招呼道:“諸位是招匠人,做雜務,還是請醫診脈,蹴鞠戲演?”
李彥打量著來者,從雙臂的皮膚,精乾的體魄上來看,此人的年紀其實不大,但臉上皺紋很多,一副未老先衰之相,怪不得叫老漢。
不過“漢子”和“老漢”在宋朝,其實一種蔑視成分頗高的稱呼,喊“兀那漢子”其實就相當於罵人話,而一個年輕人由於長相老氣,反倒自稱蔣老漢,這份氣量首先就不一般。
陳五正要上前,李彥手攔了攔,通報姓名,說明來意:“此來實是有事詢問,打擾蔣老漢了。”
其他人聽了頓時露出不悅,你不來找工裝什麼啊,蔣老漢仔細打量了一下李彥,卻依舊客氣地道:“大官人氣宇軒昂,能結交是老漢的榮幸,若有能幫上忙的,儘管詢問。”
李彥問道:“那快活林外經營梅氏豬皮肉的食肆裝修,可是蔣老漢介紹的匠人?”
蔣老漢點頭:“四個匠人,半月工期,是我介紹的。”
李彥道:“那位店家剛剛與我言,其中有一人姓鄭,江淮口音,做工時頻頻往快活林處打量,對於此人還有印象嗎?”
蔣老漢有些不悅,他相當於中介平台,憑著在街頭巷尾的幾分名聲,介紹人幫工,如果出了事情,也得出麵擺平,才能對得起中間商賺取的差價:“我這裡一向重信譽,此人確實不是熟工,但要價隻是另外三人一半,當時也明說的,豈能責怪?”
李彥道:“不要誤會,店家並未責怪,那人乾活雖然懈怠,但每日留在鋪內的時間最長,總的來說還是劃算的,隻是我個人對這位鄭工匠有些好奇,想要雇傭他一段時日,還能介紹麼?”
蔣老漢側頭看向另一人,那人取出一本賬簿,查詢後皺眉道:“鄭工匠乾過梅氏豬皮肉的活計後,就沒找過我們。”
李彥問到:“他除了乾梅氏豬皮肉的活外,還到過什麼地方乾活?”
那人又查了查,很快搖頭:“沒了,他就乾了那食肆的活,估計是覺得手藝不行,工錢又少,轉業了吧?”
蔣老漢卻不這麼想,神情微變,臉上的皺紋更深刻起來:“大官人,這鄭工匠是不是犯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