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恰恰因為這樣,昨天趙挺之的罪狀被扒,還有不少禦史商量著要彈劾這位長官,以示立場,今天卻是人死為大,要給趙挺之蓋棺定論了。
因為他們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整個言官集團,必須要先將道理立住。
然而這件事,本來就是禦史台的醜聞,趙挺之的罪狀也早已傳遍汴京大街小巷,現在還想倒打一耙,平日裡整日被言官彈劾的曾布首先站出:“臣有奏,自慶曆後,台諫官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無當否悉論之,必勝而後已,專務陰私莫辯之事,以中傷群臣……”
殿內頓時一驚。
曾布這番話的意思是,朝廷的大小命令,言官都要過問,而且要以他們的意願來執行,不然的話,就要用一些謠言中傷臣子,可謂誅心。
而這位被譏諷為龜相的老臣,乾瘦的身體裡,發出洪亮的聲音,正式掀起對言官的反撲:“今禦史中丞趙挺之帷薄不修,枉法營私,台諫官仍謂之忠良,變白以為黑,倒下以為上,此等行徑,乃朋黨之行,氣焰囂張,此等所謀,乃去將相,弱皇權,不可測也!”
“還望陛下嚴懲監察失實,清肅禦史台諫,揚清激濁,蕩去滓穢!”
剛剛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大理寺、刑部乃至平日裡早就不滿禦史台的官員齊齊出列:“臣等附議!”
眾禦史驚怒交集,一向伶牙俐齒的他們自然不甘示弱,開啟全麵反駁,朝堂上頓時亂作一團。
趙佶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任由群臣吵鬨,心裡樂開了花。
當然,一直看戲也是不可能的,因為群臣爭吵完畢後,最後仍是要他來拿主意:“請陛下定奪!”“請陛下為臣等作主!!”
“要是滿朝臣子總是這般聽話,該有多好……”
趙佶心中感歎,表麵上還得流露出悲痛之色:“吳龍圖、趙中丞都是我大宋的股肱之臣,他們遭此不幸,朕甚哀之,眾卿家所慮,朕悉知之,卻有一慮,誰可擒丁賊?”
吵鬨的殿內再度一靜。
禦史台閉上了嘴,曾布等人也閉上了嘴。
如果說吳居厚還是特例,那麼緊隨其後的趙挺之遇害,就說明此獠確實凶橫,他們一方麵沒有擒賊的把握,另一方麵也是有些驚懼,不希望全家步上吳趙的後塵……
趙佶淡然俯視,眼神中雖然沒有譏笑揶揄之色,但無形中也帶出了濃濃的譏諷和壓製:“諸位愛卿都沒有信心,擒拿一個賊子麼?”
刑部侍郎吳君謀反應極快,回話道:“稟告陛下,臣疑丁賊絕非一人為惡,而是與敵國勾結,方能連害朝廷兩名大員!”
趙佶之前確實說過,有敵國見大宋承平百年,百姓安居,暗中興風作浪,圖謀不軌,沒想到這刑部彆的不會,這方麵運用起來倒是快的很,立刻將責任推脫出去。
不過趙佶也不是好易與的,淡然道:“無論丁賊是否有同夥幫凶,敵國勢力又乾涉多少,緝凶擒賊都是如今的要務,禦史台、刑部、大理寺,你們三司共同辦理此案,多少時日可以將丁賊拿到,明正典刑,以平天下民憤?”
被點名到的三司立刻沉寂,曾布也閉上了嘴巴,乾瘦的身子恢複到往日的平靜,顯然在提升了宰相的權威後,他並不會參與具體的擒賊,省得引火燒身。
眼見氣氛再度冷了下去,端坐在龍椅上的趙佶,嘴角不禁彎起一抹冷笑,正要繼續壓製,就見一位緋袍身影出列:“陛下,臣願緝凶擒賊!”
群臣怔住,不可思議地望了過去。
就連趙佶都怔住了,身子微微前傾。
因為站出來的人,是高俅。
這位前幾日因受趙挺之彈劾,獲罪降職的皇城司提點,居然主動出麵,要抓捕殺害趙挺之的凶手?
眼見堂內一片寂靜,高俅也有些緊張,將提前準備好的說辭道了出來:“臣出身卑微,得陛下所重,提點皇城司,自當儘忠職守,不徇私情,吳龍圖和趙中丞為朝堂重臣,身死損我朝廷威嚴,豈可容許凶人逍遙法外?臣願領皇城司,破獲此案,儘快平息風波!”
禦史身軀一晃,紛紛紅了眼睛,瞧那模樣,是要效仿任伯雨,往柱子上撞的,偏偏撞不得,因為高俅說的話並沒有錯,隻是這份報怨以德,羞辱性實在太強。
刑部侍郎吳君謀和大理寺丞鄭瓚,既鬆了口氣,又緊張起來,有人幫他們承擔責任自然是好的,可如果皇城司真的辦了此案,那他們可真就是禦史彈劾的屍位素餐的廢物了。
曾布也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高俅一遍,開始與其他重臣交換眼神,都從對方的目光裡看到了濃濃的忌憚之色。
彆說文臣覺得不可接受,就連趙佶都發現此時的高俅,耀眼得有些刺目。
他並不希望儘快平息風波,但如果借此機會提升皇城司的權柄,那倒是不錯,微微頷首:“高卿家臨危受命,朕心甚慰,此案就交予你處理,不要令朕失望,也不要令群臣失望!”
大宋朝堂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皇城司提點高青天,躬身下拜:“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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