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麼?到底是誰在外麵,到處宣告陛下的謠言?”
梁師成坐在八仙樓的大堂內,看著這原本大名府第一酒樓,如今卻門可羅雀,先是生出幾分感慨,然後望向匆匆走入的內侍。
那內侍麵帶惶然:“稟告少監,查清楚了,正是和議結盟的遼國使臣,這群人言辭鑿鑿,一意汙蔑,才使得如今的河北之地,都在傳……傳那些事情!”
梁師成手中的茶杯砰的一聲砸在桌上,臉色鐵青:“竟是那群遼狗?陛下有感上天有好生之德,將他們放回遼地,這般如天之恩,他們竟敢背信棄義?”
自從燕雲之地收複後,高俅就將這群帶著金牌來傳旨的內侍給逐了出去,但梁師成他們卻不敢回京,還在河北徘徊,然後就在不久前,聽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謠言。
居然有人傳,此番大宋朝廷之所以願意簽訂喪權辱國的和議盟約,是因為官家為了洗刷弑母罪行,威逼遼帝所為,並且默許隻要定了盟約,遼軍可走雁門關,將丟失的燕雲奪回去。
他們原以為散布消息的,是一群大逆不道的賊子,比如整日想著造反的明尊教、彌勒教徒,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遼人!
剛剛簽訂完盟約,轉頭就把這層遮羞布撕破了,除了讓宋廷顏麵儘失外,對於遼人又有什麼好處?
“當真是蠻夷腥膻,不可理喻!”
梁師成氣得連連砸了幾個杯子,八仙樓的小廝戰戰兢兢地靠近,被個滿臉橫肉的內侍一腳踹翻在地:“滾!”
教訓完小廝,那內侍匆匆撲到梁師成的身前:“大人切莫動怒,切莫動怒啊!”
“你們是不是以為事不關己,沒必要在意?楊戩、藍從熙、賈詳的下場忘了?被高俅當成閹黨一股腦的殺了啊!官家弑母的謠言必須過去,否則倒黴的都是我們這些人!”
梁師成手指挨個點過來,獰聲道:“去催王繼忠,趕緊將高俅拿下,速速押回京,有了這份功勞,才能免去此次的失責!”
那被認乾兒子的內侍道:“大人,這王繼忠推三阻四,會不會不想去抓高俅啊?”
梁師成冷笑起來:“王繼忠當然不想抓,現在遼狗背信棄義,又汙蔑官家弑母,事實證明高俅是對的,他光複了燕雲,又阻擋了遼軍入雁門關,朝廷就萬萬不能定他一個抗旨之罪,否則如何下台?”
“但高俅肯定也要定罪名,否則陛下的威嚴就蕩然無存了,這個時候能迎合聖意的,都會被陛下記住,王繼忠就迫切需要這個聖眷!”
“此次北軍被遼軍打得落花流水,鄉軍卻威震天下,王繼忠如果不想自己家族的兵權,被一群賤民分了去,就必須要冒險!”
“所以我那次去見王繼忠,並未多言什麼,隻是送了他四個字——‘此上意也’!”
說到最後一句,梁師成聲音昂起。
神奇的是,幾乎是話音剛落,一個內侍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稟告少監,王將軍那邊傳來消息,高俅已經抓到了!”
眾內侍見了驚詫不已,頓時拜倒在地,那個乾兒子更是高聲道:“大人神機妙算,小的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在一片歌功頌德中,梁師成微微一笑,自然不會說他早就知道高俅被抓,然後安排好那個報信者演了這場把戲,為的就是徹底收服這群內侍,統統認了當乾兒子,以後在內侍省中形成他的派係。
當然這等還是小事,關鍵還是如何將高俅押送入京,向官家證明忠誠和能力。
梁師成吩咐道:“鄭途,你立刻去王繼忠處,確定了是高俅,就立刻著他派遣北軍精銳,將此賊押送入京!”
鄭途正是那滿臉橫肉的乾兒子:“大人,何不將高俅押過來,讓我等也欣賞欣賞他的醜態,這一路上才有樂趣!”
其他內侍也露出期待和仇恨之色。
甚至梁師成都眉頭微動,很想欣賞一個剛剛光複了燕雲的英雄,被檻送京師的反差快感。
但想到這段時間看到街上的民情激憤,他還是收斂了念頭,告誡道:“你去吩咐王繼忠,讓他去押送高俅,等過了江,若是舍得,我們內侍省會接手,記住了麼?”
鄭途領命道:“是!”
目送這個手段狠辣的乾兒子匆匆而去,梁師成看向其他人,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此番我們回京,給朝廷一個合適的交代,陛下會知道,我們這些奴仆也是得力的,能夠委以重任的,明白了麼?”
“明白!”
眾內侍趕忙上前,更有機靈的直接拜下,連連叩首:“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等到所有內侍都拜下,梁師成這才微笑著抬了抬手:“乖!都起來吧!”
成為了異姓父子,關係更加親近一層,梁師成開始教導,回到宮內要如何應對其他派係的宦官,做到上下一條心,在無比激烈的宮內競爭裡,殺出一條血路來。
按照每個兒子的性格,分彆囑咐了一番,梁師成品了口茶,看向外麵的天色,皺眉道:“鄭途怎麼還沒回來?蔣申,你去看看!”
另一個辦事麻利的乾兒子匆匆而出,這次又去了半個時辰,天色都快暗了,才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嘶聲道:“大人!大人不好了!那鄭途被人當街給打死了!”
堂內一靜,梁師成瞪大了眼睛:“死了?是命犯凶煞,卷入了不相乾的風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