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內侍曹安掀開簾子,將李彥和程務忠引入禦輦,不遠處的官員紛紛瞪大眼睛。
瞧那模樣,恨不得透視厚厚的簾布,看清楚裡麵的動靜。
但他們啥也瞧不見,隻能竊竊私語,各種猜測。
而來到寬敞的禦輦內部,太子和太子妃坐於中間,前麵早已擺放了席位:“免禮,兩位請坐!”
李彥坐了下去,程務忠則直接跪下,叩首道:“臣有罪!不敢受殿下賜座!”
太子看向李彥,露出征詢之色。
李彥道:“稟告殿下,一切要從百騎圍剿山寨,莫名失蹤了兩名精銳開始說起……”
他選擇性的將山寨內發生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對於百騎反叛的動機,李彥著重強調:“根據吳六郎所言,他們家中的田地被侵占,家人訴告無門,又被賊人挑唆,才生出反叛之心。”
太子歎了口氣:“對於百姓而言,田地是他們的命根啊,這些賊人侵占田地,著實可恨!”
程務忠聽到這句話,身體微顫。
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太子殿下真能同情下層民眾。。
李彥又講述了鄭三郎的劣跡:“此人作為第一個倒戈者,必然是添油加醋,諸多唆使,還對袍澤痛下殺手,手段殘忍,最是不可饒恕!”
太子頷首:“此賊必須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邊上的太子妃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開口,眼中滿是好奇。
李彥知道,她是好奇郭五郎的屍體是怎麼藏的,卻不準備將作案細節告知。
畢竟藏人頭的手法,實在有些重口,太子妃懷著身孕,還是不要刺激。
一想到她曾經在宮中扮鬼,還汙蔑自己害怕,這一波屬實是以德報怨了。
等到事情大致說完,太子凝神思索片刻,緩緩的道:“軍中將士為我大唐沙場搏命,禁軍戍守都城,護上下安危,豈能受如此對待?田地被侵一事,我絕不容忍,定要徹查!”
“擬詔!”
“百騎乃太宗所立,恩眷殊加,寄予厚望,叛軍從賊,依法定罪,不可饒恕!”
“然事出有因,除鄭三郎殘害袍澤,手段凶頑,嚴刑處置外,其餘百騎自身獲罪,不涉家人!”
“百騎領軍程剛忠心為國,滅賊查奸,特許嘉獎,賜布帛五百匹!”
聽著那中氣不足的聲音,不急不緩,娓娓道來……
看著詔書的擬定,蓋上太子的監國印璽……
程務忠拜下,熱淚滾滾:“殿下仁德!”
已經叛變的百騎,不處罰是不可能的,絕不可姑息養奸,但能不禍及家人,是真的很仁慈了。
而對於程務忠的嘉獎,賜予布帛錢財,本就是皇家論功行賞的體現。
高門大族看不上,但對於這種出身平民的良家子而言,已經是一筆不錯的獎賞。
更關鍵的是,這代表著上意態度。
太子就明言道:“程領軍,你持詔書回寨內,穩定百騎之心,百騎也不必速速回歸,將寨內事情先查清楚。”
程務忠俯首:“謝殿下信任!”
他又對著李彥行了一禮,恭敬退後,出了禦輦,立刻騎馬往寨子趕。
沒了外人,太子放鬆下來,太子妃也開口道:“李元芳你真厲害,居然能把北衙百騎拉過來,我之前誤會你整日閒散,倒要向你陪個不是。”
李彥心想你總算說了次人話,微笑道:“太子妃過譽,談不上拉攏,此事是太子殿下仁德,安定百騎之心。”
“百騎都是軍中千裡挑一,層層選拔出來的精銳,叛了九個,死了一個,已經是不小的損失。”
“真的很可惜,剩下來的不能再損失於這等內亂中了。”
太子頭疼的按了按眉心:“多事之秋啊,怎麼什麼壞事都碰到一起?”
李彥道:“殿下,這應該不是壞事恰好碰頭,而是因果相伴。”
“正因為聖人龍體抱恙,關中災情爆發,某些賊人看到機會,才開始興風作浪。”
“若是國泰民安,他們即便有什麼陰暗心思,也隻能憋住!”
太子堅定起來:“元芳所言甚是,越是如此,越要穩定局勢,此次田地侵占,定要嚴查,我要請裴尚書來,專議此事!”
李彥道:“殿下英明!”
這倒不是因為他與裴思簡有私交,到了宰相那個層麵,私交早就不能左右立場了,而是此事交給裴思簡確實很適合。
兵部尚書裴思簡,成為宰相後的日子很不好過,因為有強勢的李敬玄,背景深厚的戴至德和郝處俊在。
現在李敬玄喝了孟婆湯,戴至德辭官歸鄉,郝處俊留守長安,三個強勢宰相一去,就剩下新上任的江南來恒。
裴思簡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此次軍戶田地被侵占,恰好又涉及兵部之事,拿來立威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