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達被一句忠告吼旳,腦子嗡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定定的立於原地。
他的腦海中,還真的浮現出崔守業行刑時,大夥兒結伴去刑場觀看,那顆頭顱被劊子手猛的斬下,死不瞑目的一幕。
當時感覺挺快意的。
看到上位者跌落凡塵,哪怕自己毫不受益,心裡也舒服。
何況崔守業當刑部侍郎時,說一不二,威風霸道,段達也挨過其訓斥,更恨不得對方倒黴。
但如果換成自己,跪在那刑場高台之上,周圍全是指指點點的同僚與百姓,背後站著滿身血腥氣的劊子手……
段達渾身一個激靈,卻更加不願意離開,低聲道:“黃機宜,聽說崔郎中有意刑部侍郎之位?”
黃震眉頭挑了挑:“你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這裡的崔郎中,指的是崔守業的兄長崔修業,如今已經完全繼承了其父崔敦禮的人脈,黃震也是其左膀右臂。
段達來之前是做了準備的,取出一份禮單遞過去:“我雖言輕,但也是刑部四司的郎中,是想相助崔郎中一臂之力的,還有些好友,願意一同為崔郎中造勢……”
黃震仔細看了看,麵色緩和下來,但還是搖頭道:“單憑這個,我等是不可能去得罪李元芳的。”
段達趕忙道:“黃機宜明鑒,李元芳收到的,畢竟隻是一封舉報信,他也許隻是心血來潮,順便查一查。”
“而奴隸會場的那些事,也就是那樣了,我大唐蓄奴之風盛行,沒了誠義商會,照樣會有其他商會頂上,並無區彆,有些商人做事肆無忌憚,甚至還遠不如誠義商會。”
“我隻是請兩位幫我轉圜轉圜,渡過難關,並無什麼奢望啊!”
黃震沉吟片刻,開口道:“此事的關鍵,還要看那些奴商到底做了什麼,這樣吧,我會向崔郎中轉告你的事情……”
段達一聽就知道是拖字訣,這招他用得爐火純青,立刻打斷施法,做出哀求之色:“我隻有十天時間,還望黃機宜速速轉告,拜托了!”
黃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行,我現在就去,滿意了吧!”
段達陪著笑臉,一路送出刑部,目送他進入戶部的大門,才鬆了口氣,轉回自己辦公的屋中。
黃震來到戶部,則發現崔修業恰好在接待彆人。
這段時間,正是這位仕途的關鍵時刻。
刑部侍郎崔守業死後,刑部就剩下了另外一個劉侍郎主持,不過那位近來身體也不行了,刑部不能無首,這個位置很多人都盯上,其中就有崔修業。
但他的希望也是最小的,因為崔守業不是安然退休,而是犯了大罪,被鬨市斬首,公之於眾的。
崔修業作為崔守業的兄長,待人接事固然老道,不像其弟行事霸道,但終究是同胞兄弟,彆的政敵自然盯準這點,大做文章。
崔修業年紀已經很大,逼近六十,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沒可能更進一步的可能,為了上位,也是聯合多方,此時剛剛送走一位老友,立刻將黃震迎入屋內。
他神情疲倦,品著茶,聽著黃震說明情況,臉色越來越鄭重:“依你之見,這誠義商會到底有沒有犯事?”
黃震道:“奴隸會場都是藏汙納垢之地,奴商沒有一個是乾淨的,罪行肯定有,就不清楚有多麼嚴重了。”
崔修業沉聲道:“怕是罪名不輕,那李元芳年紀輕輕,卻極擅於明哲保身,據我觀察,他做事抓大放小,但凡盯上的都是大案要案!我們絕不能因為一點小利,把自己給陷進去!”
黃震恍然點頭,目光閃爍了下,又低聲道:“但段達既然送上門了,倒不如我們把此人的罪證查一查,賣李元芳一個人情?”
崔修業喝茶的手一頓:“段郎中陷得很深?”
黃震道:“都官司本就多有職務之便,此人更是貪婪無比,大肆營張私利,此次不肯放手,顯然是收了奴商太多的好處,抽身不得了。”
崔修業明顯心動,又有些遲疑:“這確實是個機會,不過我們也不能隨意交好,顯得過於熱絡,被對方小看……”
黃震有些無奈,相比起崔守業的強橫霸道,崔修業的缺陷,就是特彆要麵子。
你現在想著刑部侍郎的位置,要爭取各方力量,有這機會豈容錯過?
不過仔細琢磨一下,確實不好找借口。
雙方平時朝會上遇見,也就是點一點頭,他們上回與李元芳有私下交集,還要追溯到崔守業被斬首後,李元芳帶著丘神績上崔府吃席。
總不能說我家飯菜不錯,你再來嘗嘗?
黃震思索片刻,突然眉頭一動:“據說李元芳與滎陽鄭氏關係很好,近來士林之中多有為其造勢,宣揚出使吐蕃,收服吐穀渾的功績,崔兄何不聯係鄭公,設宴一聚?”
崔修業眼睛亮起,撫須笑道:“鄭公與我崔氏也是故交了,來洛陽後還沒有正式拜訪,正好借此機會,坐下來敘敘舊!”
……
鄭府。
李彥受邀前來,遠遠的就見鄭輝拄著拐杖,在門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