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這些年做人做事留了一手，很多事情關係到他的都消失了。
況且老劉不是主犯，不過是康家的一個法律界的工具罷了……
“所以我說，我得謝謝你。”經曆了這麼多，蒼老了不少的老劉，看著我笑了笑：“如果不是你把東西交給檢察院，又讓他們救我，我不但和康家撇不清楚乾係，怕是還要作為從犯坐牢。”
小二黑被抓起來了，沒過半個小時，住在郊外豪宅彆墅裡的康老頭，也被檢察院帶走了。
康老頭據說被抓的時候，還是沉著冷靜的，拄著拐杖帶著自己的小老頭禮帽，從容的上了檢察院的車。
“時代不一樣了！”
老劉朝地上啐了一口，嘲諷道：“還以為是二十年前呢？他靠著省裡的關係能在臨海一手遮天？我呸，草他祖宗的！等待他們的隻有冰冷的審判席和堅硬的牢床！”
老劉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拍了拍空蕩蕩的袖子：“一條手臂，換以後的自由身，你說劃算嗎？我不得感謝你嗎？”
我這才知道，老劉的媳婦，或者說那個膀大腰圓的康正勇，和老劉火速離婚了，哭著喊著，揚言要殺了老劉。
老劉嗬嗬一笑說：“康正勇就是頭蠢豬，什麼事都不知道，不過也算逃過了一劫。和他們涉黑涉惡的案子沒關聯。不過離婚分財產，就沒有我太多的份了。”
他從桌子上下來，蹲在地上，開始收拾文件：“這律所我用了十幾年的心血才有了這種規模，但是這層辦公室是康正勇買的，法人也是她。現在分財產算是沒了，這狗日的……不過我可以重新開始，小陸你看你還是挺機靈的，我看好你，要不要和我重新開始？我的人脈還在，大部分還能利用上，不會太差的，隻不過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罷了……你和我合夥吧，共同出資，你要知道，我現在是落魄了，你才有這個機會……”
老劉老了，經曆這些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後，兩鬢的頭發已經徹底白了。
我看著蹲在地上，到了這會還在慫恿我的老劉，覺得萬分辛酸。
短短一個多月，一腳從天堂埋入了地獄，說句人生大起大落不過如此。
老劉信佛，經常找清泉寺的了凡大和尚研究佛法，他覺得他這一輩子娶了康正勇，是逆天改命了，可曾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成也因為康家，落魄也因為康家。
那個時代過去了，並沒有什麼好惋惜和懷念回憶的……
他說了半天見我不說話，抬起頭來看了看我。
換個律所嗎？還是這樣的環境，還是這樣瑣碎的人生？還是要麵對昌榮集團趙主管那樣在社會上苟且的蠅蟲？
誰又能完全脫離這樣的生活呢？
我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還不知道我做不做律師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老劉晃了晃腦袋，沒聽出我婉言拒絕他的意思，點頭說到：“休息一段時間也好……機會給你了啊小陸，你要珍惜……你看你腿瘸了，我手斷了，也算是聯盟了，可以好好考慮和我合夥的事，那些傻逼和我分所，有什麼好下場？牆倒眾人推，哼！我老劉，遲早有重新站在巔峰的那一天！不信，咱們走著瞧……”
老劉還在那搖頭晃腦的敘述著，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我起身拄著拐杖，看了看我和小梁，還有老律師王科的辦公室，資料裡有些我之前沒做完的案子，我之前讓小梁給焦莉莉了。
電腦估計都被檢察院收走了，顯得空空蕩蕩的。
那一個個的工位，像是一個個冷清的墳墓。
我頭也不回的走了，沒有再去看蹲在地上的老劉，也沒跟他打招呼，眼睛發酸的厲害。
淚眼朦朧的不讓自己回頭，朝著長長的走廊儘頭的大門走去。
出了律所的大門那一刻，我仿佛如釋重負，長長的鬆了口氣，這個地方從畢業開始就在這裡了，到今年算是整整八年，今天算是徹底告彆了……
我按下了電梯鍵。
外麵車水馬龍，還有電梯輕輕作響的聲音，我拄著拐杖進入電梯的一瞬間，就聽到老劉在辦公室裡嚎啕大哭的聲音，就像是人的信仰一瞬間的崩塌，就像是天旋地轉，就像是人的出生，還有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