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最大的敵人
從有限的情報中推論出像模像樣的天下局勢發展,陳平的才能從來不需要懷疑。
但他終究是推斷錯了未來大勢中幾個重要的環節:
其一,戰爭哪怕在統一後也不會停下來。
秦國從滅韓到滅齊,總耗時不過十年。但對百越的戰爭從王翦攻楚時占領部分百越之地來算,將一直持續到始皇帝死亡的那一年、才大體平靜。
秦軍初始派兵五十萬,後來又多次增援,最終用總傷亡數十萬士卒代價,將直接控製的疆域擴張至南海。
如此功績自是不可限量。但打完這一戰後沒過幾年,秦朝也就滅亡了。
對百越之戰的損耗不是秦滅亡的主因,但一定是主因的一部分。
其二,農家內鬥是個環繞農家六堂十餘年來的重大問題,直到下任俠魁正式上位前,農家都不會齊心至少明麵上如此。
六堂堂主裡,陸緯、田猛與新察覺到這一點的朱家,都在默契的故意維持這般局麵。
而農家除了十數萬直接的弟子外,受到農家影響的平民百姓又何止十數萬。
六國殘餘勢力如果想利用農家、就必須解決六堂內鬥問題,秦國如果要無故剿滅農家、民怨的承擔也並非輕易。
反而將它放在那裡不動,農家的問題就隻是農家本身的問題。
即農家現在實質上就是個麻煩體,不沾上它比沾上它的好處更多。
其三,六國覆滅後的反秦組織,大體上隻是小打小鬨,真要說秦王政非常重視,也沒多少重視。
攻打墨家修建了幾百年的機關城,秦國隻雇傭了一個流沙外加九百黑甲軍而單單抓捕蓋聶和荊天明兩人,嬴政就一次性派出了鹹陽精銳的三百龍虎騎兵.
機關城破後、縱然秦國繼續發布懸賞,卻也沒顯得太在意,之後在桑海城的一係列活動也更多是為了蜃樓和儒家,遇上墨家殘部實屬碰巧。
直到墨家出動搶奪了黑龍卷軸和千機銅盤後,蒙恬的黃金火騎兵和陰陽家才繼續展開更大規模的圍剿,但在關鍵時刻,麵對北方軍情,蒙恬依然是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叛逆,率軍返回鹹陽準備北擊匈奴。
由此可見,秦國朝堂的真正精力始終還是花費在北上、南下以及內部權勢爭奪裡,六國餘孽與諸子百家在秦王眼中不足輕重。
為秦國整理江湖和諸子百家的組織,主要便是羅網與陰陽家。
陰陽家名義上的教主雖然是神秘的東皇閣下,但兩個主要乾事的護法卻都是陸緯的人,這就讓整個陰陽家在實質上是在為堂主大人做嫁衣。
至於羅網,要在秦國與反秦勢力間維持微妙的平衡來為自己謀取利益是件危險的行為,這個組織以何而生、也會以何而亡!
以上,都是陳平沒有辦法看到的深層大勢。
“從表象上來看,似乎確實如此,可現實往往比表象要複雜的多。”陸緯神態輕鬆,一點沒有陳平推測中需要焦急的模樣:“陳平兄不妨再靜靜看一看這風雲變化吧。”
“陸堂主之言,正是平的打算。”陳平也知道自己的眼界受限於身份、隻能算是井底之蛙。
共工堂的堂主大人所能看見的世界一定比自己所看見的世界要更廣闊些,但即便是陸堂主,也僅僅是稍大些的井底之蛙。
天下間權勢最大的秦王嬴政,他的眼界一樣要受限於秦國,受製於這個‘天’。
如此來看,每個人都是井底之蛙,隻是所看見的井口大小有彆。
井底之蛙本身不值得嘲笑,值得嘲笑的是不自知還沾沾自喜。
如同道家《莊子秋水》中所言:“井鼃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一直保持謙遜的學習態度,這是陳平時刻警示自己的語句。
“道家天人論劍就在今年,你與蕭何兄不久後也要返回一趟太乙山?”陸緯繼續隨口問道。
“平未有事業,自然要多走動走動,蕭師兄卻不必返回了。”陳平端起酒壺先為堂主大人斟滿,隨後才為自己倒酒,但動作剛至一半,就聽見均金軒前台的鈴鐺聲響起:有客人上門了,還是情報上的客人。
後堂兩人內力皆是上佳,外邊的人也沒有隱藏腳步,因此他們早就有發覺。
但因為鞋子踩地聲音聽起來是個女子,陳平猜測對方隻是來購買首飾的,陸緯能多覺察到來者的腳下平穩不似常人,確認對方是習武之輩。
女俠客在江湖上較為稀罕,結合此地位置,堂主大人認為對方大概率是醉夢樓的人,不過這與他無關,所以不甚在意。
現在不必與醉夢樓有任何牽連。
陳平點頭無聲的向陸緯表示抱歉後,起身來到了前堂,一見來者,他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陸堂主瞧見陳老板這幅模樣,肯定是保持微笑的欣賞來自人宗弟子的精彩演技,然後心中加倍警惕。
可對花影來說,她儘管心思也很縝密,卻終究年輕,與老狐狸是萬萬比不得的。
“陳老板如此驚訝,莫不是認識小女子?”作為客人的花影典雅大方又向櫃台走近了兩步,對於陳平顯著的驚訝乃至微微臉紅,她很受用。
畢竟這位均金軒的老板模樣秀氣好看,似乎還很單純,如此之人的癡呆之狀,當然不會讓花影厭惡。
“這醉夢樓的花影姑娘天姿國色、妍姿豔質,平在此地營生,自是遠遠瞧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