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問凶名
“亂了亂了,亂了套了!”
“可了不得,陶府亂了套了!”
天方破曉,勤安縣百姓可不顧雪融化後的寒冷和濕滑,凡是能動的都忍不住走街串巷,奔走在吃瓜第一線。
“昨晚的動靜聽見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是有賊人偷屍!”有人信誓旦旦。
“不是說陶縣令顯靈回魂指認凶手了?我還聽見陶老夫人喊‘兒啊,我的兒你回來’呢!”有人更加信誓旦旦,還加以個人佐證,極力把事情往靈異故事上靠。
“聽說縣令不是縣令。”還有人說的雲裡霧裡叫人摸不著頭腦。
“你們都在這裡說啥呢?”有人紮進人堆裡分享,“我跟你們說個大消息哦……呀,原來你們也在說這件事啊……”
“聽說凶手是縣令娘子。”
“彆瞎說,縣令娘子怎麼可能殺自己的丈夫……凶手是那個什麼姓餘的一姑娘和她的情夫,陶縣令昨晚指認了!”
“這哪兒跟哪兒呀,聽我說,事情不是你們說的那樣的,而是這樣的……”
真相摻雜在這些荒唐又無厘頭的的猜測中,無人注意,勤安縣百姓人人化身為斷案神手,在他們的口下,陶縣令的死法五花八門,凶犯更有百八十個,自編自洽,若是給他們一杆筆,能聯手寫個故事合集。
至於怕,為什麼要怕?
這年頭誰還沒見過幾個死人,他們都要把死人埋地裡去呢!
再者,死的又不是他們,為什麼要怕?
徐鴻覺得餘燼會害怕:“大人大人,牢房裡又潮又黑不說,這寒冬裡也沒個火取暖,更彆說還有蟑螂老鼠什麼的,餘姑娘那麼嬌弱的一姑娘,她會害怕的!”
展舒雲聞言眉梢微挑,對於徐鴻這番說辭不置可否。
她會害怕?展舒雲在心裡嗤笑他的親衛太過單純。
“大人,你到底為什麼非要把餘姑娘關進牢裡啊?”
“仵作驗屍確認陶縣令的腦袋和身體確實是分家了,死於食物中毒,食物中毒這個死法隻能是他自己吃下去或者彆人給灌下去,可他全身上下沒有其他傷痕,說明陶縣令是自己吃下去的,在陶府後院的小花園裡也找到了食物殘渣,下人也佐證是陶張氏指使的,還有餘姑娘找出來的給陶縣令腦袋分家的人,不都交代了凶手是誰了嗎?”
“證據都指向陶張氏,那陶英的死打八竿子也不關人家餘姑娘的事兒啊,大人為什麼還要將餘姑娘關進大牢呢?”
徐鴻不懂,但徐鴻一貫秉持著不懂就問的原則,有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良好習慣,常常唧唧呱呱一大堆,幼時做學問時先生都被問的頭疼腦脹。
展舒雲也不例外,徹夜未眠的他身處大牢前院,抱臂斜靠在光禿禿的枯樹上閉目捏著眉心,極力維持自己的耐心:“因為雖然釘死了陶張氏,但陶張氏指認餘燼為幫凶。”
“大人就信了嗎?”
展舒雲抬眼覷他,沒說信或不信,而是反問:“她提供的證據剛剛好不是麼?陶英一案我們的辦案進程一直跟著她的主導走的不是麼?”
證據都太“恰巧”了,一切都剛剛好。
“可我覺得她不是。”徐鴻相信展舒雲,但是,“大人該給她辯駁的機會的。”
展舒雲屈指彈了彈徐鴻的額頭,“辦案不能光靠直覺的,跟我一同辦了這麼久的案,還是嫩了點兒。”
他說著,直起身往外走去:“我已經給她為自己辯駁的機會了不是嗎?且等等看吧,讓我們瞧瞧你口中所謂的柔弱的怕的要緊的姑娘能不能從陶張氏的蛇口脫身。”
那姓餘的可不會怕,怕的該另有其人。
“我有什麼好怕的!”
兩座相鄰的牢房被一排暗沉的木頭分隔開來,陶張氏卸了身上釵環,穿著一套灰撲撲的囚衣,盯著隔壁同她處境一般無二的餘燼惡狠狠道,“即便你們驗了屍又如何?即便你們找出了藥膳的殘渣又如何?就算你抖出種種證據將我釘死,我也死死咬著你,讓你即便不死也難以脫身!”
陶張氏雙手把著牢房的木條,手間鎖鏈隨著她的動作晃蕩,一張臉在縫隙間露出,原本貌美的臉在她這番作態下顯得有些猙獰,“餘燼,坐牢的滋味怎麼樣啊?隻要我咬死不鬆口,除非你再拿出些更有力的證據來洗脫嫌疑,否則你隻能跟著我死,或者我跟著你活!我們兩個是一體的,分不開的。”
陶張氏一雙眼死死鎖著餘燼,說到最後聲音有些輕,像是毒蛇吐信:“怎麼樣,你怕不怕?怕不怕我一直咬著你,怕不怕哪怕你用計脫了身我也能讓你日後不得安寧?你覺得科勒王庭細作這個身份如何?合不合你意?”
餘燼自始至終目色平靜,陶張氏的威脅她並不放在眼裡,也不生氣,隻是覺得牢房寒氣濕氣都太重,密密麻麻將她包裹,四處侵襲,令她不適。
她撫著胸口劇烈咳嗽,一聲高過一聲,直至蒼白的臉染上紅暈又退下,額前發絲已經打濕。
“傷了心肺的感覺如何?”陶張氏陰惻惻笑,“你瞧,甚至不用我拖死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餘燼笑:“自然是比你久。”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也沒人會覺得我是好人,我怎能輕易就死了。”餘燼說著起身。
她向陶張氏走去,然後蹲身下來,一手伸過木欄捂著陶張氏的後腦勺以不可抗拒的姿態壓向自己,附耳輕語:“雖不知緣由,但我知道你嫉妒我,恨不得我死,你說把我釘為細作的證據便是你作為細作的一切物證吧?讓我猜猜,你為什麼要殺掉你的丈夫?是為了阿喃吧,因為陶英發現了阿喃行蹤,你未免阿喃陷入風險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陶英殺了,然後嫁禍給我。”
陶張氏掰著餘燼的手腕,腦袋向後掙,卻掙不脫,一如從前。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好一個情深不悔,但你未免也太小題大做自以為是了吧!”餘燼又狠狠將陶張氏的腦袋拉回來,“你殺陶英真的是因為阿喃暴露了嗎?”
“你閉嘴!”
“不是的,陶英怎會認識阿喃?你分明是怕阿喃見到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借著這個由頭殺人嫁禍除掉我罷了,然後給這件事披上逼不得已情深不壽的皮,陷入自我感動,我說的可對?嗯?蓮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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