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詩文_大明之朔風疾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6節 詩文(1 / 1)

大明之朔風疾!

張傳捷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讓李榆也很無奈,他到陽和以後看到的聽到的多了,對明軍的現狀很清楚,這支軍隊根本打不了仗,不過他是來混日子的,明軍好壞與他無關,任由張傳捷訴苦。

張傳捷老婆的刀削麵才能勾起李榆的興致,張傳捷給他加了一大勺醋,吃起來味道不錯,看著李榆狼吞虎咽的樣子,張傳捷忍不住罵道“你怎麼像餓死鬼投胎似的,老子存點白麵容易嗎?”

“好吃,真好吃,在兵營裡除了高粱就是小米,吃多了就上火,到你這兒是頭一回吃麥麵。”李榆吃了兩大碗才罷休。

吃完飯的時候,宋統殷的家丁來了,叫張傳捷馬上到副使衙門去一趟,看到李榆也在這兒,又說了一聲,李把總在這兒正好,不用再去找你了,宋大人叫你也去一趟。

宋統殷的副使衙門今天很熱鬨,順義王卜失兔主動向大明納貢了,而且破天荒地把幾百匹貢馬交到了大同,這可是多年沒有過的事,卜失兔向來都是一開春就向大明伸手要市賞,納貢的事提都不提,朝廷要是不把他逼急了,他連頭驢都不願意給。新皇登基之始,就遇到這種好事,三鎮文武要員都覺得這是自己為朝廷操勞的結果,忙著給朝廷寫奏折表功,宋統殷作為大同巡撫的副使,表功的機會還輪不到他,但他也沒閒著,召集了陽和的一大幫有頭有臉的文人在衙門裡開起了詩會,要為這一多年未遇的功績寫詩讚頌。

這幫文人們品茶吟詩、暢談古今,把宣大總督連同他宋統殷大大吹捧了一番,說得宋統殷也躊躇滿誌,中午吃過酒宴,文人們意猶未儘繼續吟詩作賦。宋統殷無意中聽衙門裡的書吏說起上午督標的人和投過來韃靼在白登河操演,據說督標敗得還挺慘。宋統殷這才想起督標的張傳捷昨天跟他說起過這事,還想請他到場觀操,可他想著今天的詩會,把這事推脫掉了,宋統殷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關心一下此事,於是就派家丁把李榆、張傳捷找來問話。

李榆、張傳捷來到副使衙門,張傳捷垂頭喪氣地把操演的情況告訴宋統殷,李榆在一邊一個勁地給張傳捷說好話,不是張千總的錯,也不是督標的兵不行,主要是督標的馬匹不給力,如果讓他的人騎督標的馬操演,一樣也要輸。宋統殷心不在焉地聽著,他一點也不怪罪張傳捷,自己的兵是什麼樣他自己心裡清楚,張傳捷在陽和已經是非常優秀的年輕軍官了,他還能把隊伍帶出去操演,其他軍官早就在混日子了,有些除了發餉時來一下,平時連人影子都找不到。

宋統殷很和藹地表示,他對兩位大同軍中的青年才俊能勤於練兵非常滿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練好兵才能打好仗,打好仗才能有軍功,你們好好乾,大明對有功的將士從來不吝獎賞。張傳捷見宋大人心情很好,趁機幫李榆訴苦要東西,宋統殷很爽快地答應了,不就是幾匹布和一點棉花嘛,這點東西都不給,人家還不得說大明太黑心了。

李榆、張傳捷要告辭的時候,宋統殷突然想起件事,向李榆說道“李把總,本官記得你說過你讀過些書,你可懂詩文?不懂也沒關係,你們倆隨我來。”宋統殷帶著倆人就到了前堂,他當然知道這兩個武夫是粗貨,但李榆是從韃靼投奔而來,他希望李榆知道卜失兔納貢的消息,並且感受到大明的朝氣蓬勃、儒雅華貴。

宋統殷回前堂時候,詩會正到了高潮,文人們中午喝了酒,一個個正在興頭上,有人高聲吟詩,有人揮毫潑墨,宋統殷一到就被文人們圍住,請他鑒賞詩詞書法。進士出身的宋統殷一派大家風範,對長案上的詩作一一點品,不時引起一片叫好聲,張傳捷很自覺地躲到角落裡,他不過是個識幾個字的武夫,根本不該來這地方,李榆則是根本不懂規矩,他很想湊上去看看,大明讀書人寫的字與他記憶中的缺筆少劃的字究竟有多大區彆,李榆往前一擠,其他人立即捂著鼻子給他讓道。宋統殷正說得儘興,一抬頭突然發現李榆居然湊到案前,而且正在認認真真看字,宋統殷心裡很不滿意,在他看來李榆受抬舉能到這來,就該學張傳捷那樣縮在牆角老實侍候著。

“怎麼,李把總也有詩作獻上嗎?”宋統殷壓住火,冷冷地問道,李榆趕緊搖搖頭,文人們一看這個穿著又臟又破夷裝的大家夥不知所措的窘態,哄然大笑起來,宋統殷也不禁笑了,向張傳捷招手示意,讓他帶著李榆退下,張傳捷如蒙大赦拉著李榆就走,李榆卻被眾人的嘲笑激怒了,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喊道“你們不要笑我,我也記得兩句詩‘忽報呼韓來納款,人心原不隔華夷’。”——這是他從薩哈廉那裡聽來的,也是他難得記住的兩句詩。

大堂一下子就安靜了,大家被驚呆了,這個窮小子、這個韃靼來的粗鄙武夫居然也能作詩,而且這兩句詩似乎把他們這一天的大作都壓下去了,連宋統殷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句詩出自故遼東巡撫李承勳的《開原郊行》,前兩句我記的是‘澤消積雪鴻初集,簾動微風燕未知。’”這首詩普通人不知道,但對宋統殷這樣進士出身又在官場混了大半輩子的人,馬上就能想到出自何處,他苦笑著說,“我們今天作詩百首,卻都不及故李大人這兩句最和意境,而且還被這麼個從韃靼來的小子喊出來,慚愧!慚愧!”

等詩會散去,宋統殷找來書吏,吩咐道“你立即起草公文,督標把總李榆練兵有方,勤於軍務,擢升督標千總。督標遊擊做買賣去了,你就用他留下的印章蓋了就行了。還有,你找個裁縫給那小子做兩套衣服,以後絕不許他再穿夷裝。”

宋統殷想明白了,李榆肯定是漢人無疑,說不定還是出身遼東官宦人家,否則絕不可能知道這兩句詩,隻不過這家夥有點胡化了,如果好好教化一番,還是有可能成為大明有用之才的,宋統殷對李榆有了期盼,但他沒想到這家夥沒過幾天就給他闖了禍。

這天,李榆正抱著本《詩經》趴在桌子上睡午覺——這是他的老習慣,營中書記官韓大功和什長巴根連滾帶爬闖進屋子,巴根進門就大叫“榆子哥,我們的馬被搶走了,狗日的還打了我們。”

李榆一下子被吵醒了,抬頭一看這倆人正鼻青臉腫地站在麵前,忙問發生什麼事,巴根連說帶比劃,李榆聽著雲裡霧裡,揮手讓巴根一邊呆著去,指著在一邊捂著臉的韓大功“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韓大功和巴根都是板升出來的人,韓大功的爹是鐵匠,手藝人能掙錢,韓大功讀過幾年書,能寫會算當了營中的書記官,他一開口事情就清楚了,他和巴根吃完午飯後,帶著幾個人在白登河邊遛馬,正巧一隊明軍路過,見到幾個夷人帶著幾匹好馬在河邊閒逛,立即就打起壞主意,先是要買他們的馬,不答應就動手搶,韓大功、巴根他們人少吃了大虧,對方把他們狠揍了一頓,扔下十兩銀子就帶著他們的五匹馬揚長而去。

“那幫明軍有三十來人,步騎都有,打著新平堡參將的旗號,可能新平堡參將也在裡麵,打了我們就往西去了,”韓大功被打得不輕,臉都被打青了,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欺負我們,說我們韃靼帶馬入關就是來賣馬的,賣給誰不是賣,我們不賣就打我們,榆子哥,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李榆大怒,二話不說摘下掛在牆上的弓箭就向外衝,一邊跑一邊大喊“狗日的欺負到我們頭上了,烏海全隊集合,一人雙騎帶上武器跟我追那幫王八蛋,巴克全隊留營警戒。”

五十多名騎兵一人雙騎風馳電掣般出了兵營,一路向西追去,追了沒多久就看見前麵一隊明軍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韓大功對著李榆大叫起來“就是那幫家夥,那麵新平堡參將旗我認得。”

“圍住他們,一個也彆讓他們跑了。”李榆大喊著,帶著豐州騎兵把這隊明軍包圍起來,明軍看著自己突然被一幫劍拔弩張的韃靼圍住,立即緊張地圍成一個小圓陣,手中刀矛舉起,驚恐地注視著圍著自己打轉的騎兵。

李榆立馬停在明軍麵前,指著他們說道“誰是你們領頭的,立即給我滾出來答話。”

不一會兒,從明軍陣中出來一名中年軍官,這人看起來很麵善,溫和地對李榆說道“本官是新平堡參將方谘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督標的李千總,後生,彆這麼冒冒失失的,你們督標遊擊跟我很熟,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著舞刀弄槍的,你見了上官先得下馬行禮,本官自會好好跟你說話。”

方谘昆是大同鎮陽和道的高級將領,一看到這夥沒有旗號穿著打補丁的破棉袍的韃靼騎兵馬上就猜出他們的來曆,今天搶馬打人的是他的家丁和親兵,方谘昆也覺得手下人做得過分了,把他們訓斥了一頓,還扔下了十兩銀子,不過能得五匹好馬還是很讓他高興,可沒想到這幫韃靼太強悍了,一點也沒學會忍氣吞聲,他們才走出十幾裡就被包圍了,方谘昆知道自己理屈,打算好言安撫對方幾句,把事情混過去算了。

“我不管你是什麼參將,督標遊擊我也沒見過,我就要你把搶的馬還回來,動手打了人的也得交出來,其他的用不著廢話。”李榆冷冷地回答,一點都不給參將大人麵子。

“後生,買馬的銀子我已經給了,動手打人的我自會處罰,本官在大同混了十幾年,以後有幫著著你的地方,你要是胡來,本官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識趣的話就給我滾。”方谘昆發火了。

“參將大人,馬是我們的兄弟,我們豐州人從不賣自己的兄弟。”李榆冷笑一聲,隨手把那塊十兩的銀子扔到方谘昆的馬前,他的手一揮,烏海帶著手下一起舉弓指向這夥明軍,明軍亂了起來,紛紛向後縮,方谘昆氣得大吼“你這個賊性不改的北虜,你想造反了嗎?”

“你們愣著乾什麼,還不過去把馬牽回來,順便去看看,哪個打過你們,你們就舊照原樣打回來。”李榆沒理他,指著明軍對韓大功、巴根幾個挨了打的家夥喊道,巴根、韓大功一夥人吆喝著,舉著皮鞭、棍棒就衝向明軍,李榆轉臉對著明軍喝道“誰乾了壞事誰擔著,不相乾的滾一邊去,膽敢持械抗拒者,就地射殺!”

明軍見勢頭不對,老老實實放下武器,任由巴根、韓大功他們把馬牽走,動手打人的幾個家丁、親兵被皮鞭、棍棒打得狼嚎鬼叫,方谘昆的臉都氣紫了,手指著李榆說不出話來。

馬回來了、人也打了,李榆一揮手帶著豐州騎兵揚長而去,方谘昆望著李榆他們遠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幫千刀萬剮的北虜,在我大明的土地上還敢為非作歹,我們馬上回去召集人馬,非滅了他們不可。”

宣大總督張曉最近身體很不好,總督府去的也少了,宋統殷來的時候他還在床上躺著,宋統殷行禮後問候了幾句,然後低聲說道“延綏巡撫嶽和聲大人派人來看望老大人,老大人是否要見一麵?”

張曉點點頭“老夫的身體無礙,爾律派人來我還是要見見。”說著起身穿戴起官服,嶽和聲與張曉曾經同在北直隸為官,交情頗為深厚,而且都與魏公公沾了邊,張曉還隻是惹了上書為魏公公建生祠的事,嶽和聲陷得更深,魏公公搞《東林點將錄》的時候,身為浙黨成員的嶽和聲也擬定了一份黑名單獻給魏公公,如今魏公公朝不保夕,作為曾經的同黨是有必要互相通氣、早作籌措了。

來人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身材瘦高顯得很精乾,兩眼炯炯有神,身上穿著青布書生衣衫,頭戴舉人頭巾,腰間卻懸著一柄寶劍,見到張曉急忙躬身施弟子禮,宋統殷向張曉介紹“這位是嶽大人府中的軍務書吏李槐、字玉山,榆林舉子。”

李槐向張曉呈上嶽和聲的書信,輕聲說道“晚生此次要去京師準備參加明年的會試,嶽大人特地吩咐一定要順路到陽和拜會老大人,並向老大人呈上書信一封。”

張曉拆開書信很快讀完,然後注視著李槐問道“你們嶽大人可有話要說與老夫?”

李槐微微一笑“嶽大人在晚生臨行前托我帶句話給老大人‘內變不敵外變’。”

“爾律用心了,”張曉點點頭,又把李槐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你們大人在信中稱你為榆林才俊,你說說插漢西侵這件事對朝局有何影響。”

“插漢西侵對我大明危害之大遠非朝中諸公所見,插汗雖然勢弱但實力猶在,隻要我們稍給他助力,有他在遼東邊外,建奴必不敢輕易南下,而王之臣大人今年八月又主動棄守大淩河、錦州一線,集重兵於寧遠,我大明縮短戰線兩百裡,而建奴要擄掠遼西就不得不勞師遠征,但以疲憊之師必定在我寧遠、山海兩條堅固防線上碰個頭破血流,如此一來建奴西有插漢侵擾,南有我大明的銅牆鐵壁阻擊,曠日持久,以他們的國力必定勢不可支。但插漢西走,局勢就全變了,插漢西侵必與韃靼右翼三萬戶拚個你死我活,等他們兩敗俱傷了,建奴的鐵騎必定也向西而來,而我大明萬裡邊牆處處設防,但處處空虛,很難防住建奴的鐵騎,那時我大明的薊鎮一線,還有老大人的宣大一線可就危矣!邊牆不守則京師必受其害,遼西花再多的銀子修再多的城堡又有何用?可歎朝中諸公忙於權柄之爭,能有幾人能想到此,故晚生以為插漢西侵會使我大明北患更甚,但對我大明朝局卻沒有影響,黨爭依舊持續不斷,朝廷依然會按老路子走下去。”

張曉心裡暗暗稱讚,這個李槐不是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到底是西北邊鎮的男兒,與江南士人就是不一樣,張曉又問道“如此危局,玉山可有解法?”

“我大明對付北患最大的失策就是棄攻為守,大明修邊牆萬裡,如今又在遼西大建邊堡,可除了勞民傷財,何時真正解決了邊患,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出兵,先鎮住虎墩兔憨使其不敢輕舉妄動,再施以恩惠,讓其重歸遼東邊外,天啟二年,遼東經略王在晉大人曾遣使與插漢盟誓,以每年四萬兩白銀歲幣約插漢共擊建奴,這筆生意做得好,以後還得繼續做,對韃靼右翼則應連打帶拉,趁亂重新控製原屬我大明的東勝、興和、開平三衛之地,如此邊牆無危矣,”李槐說到這裡,忍不住自嘲道,“讓兩位大人見笑了,這都是晚生狂妄之談,其實晚生也知道我大明如今既無心也無力,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新小说: 關於男配變成男主這件事 惡毒女修太誘,四個絕色道侶搶 長生獵戶,從趕山開始 阿克薩大洪水 陰差陽錯,我成了少爺的貼身女仆 仙破天穹 泥土 半夜和女鬼搶影子,她紅溫了 開局茅屋:我的宗門全無敵 今天也在努力做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