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謀議_大明之朔風疾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03節 謀議(1 / 1)

大明之朔風疾!

入夜,李榆悄悄過了黑河,趕往庫庫和屯城南的銀佛寺,這裡以前是阿勒坦汗的家廟,邁達禮活佛、綽爾濟喇嘛曾在此坐床,察哈爾西侵時,習令色台吉將此廟獻給察哈爾汗,目前還在察哈爾人手中。路近很快就到了,李榆下馬向門口的喇嘛行了個禮,帶著莫日格、吳先等幾名親衛急匆匆進了寺院,孟克、吉達一揮手,門外的飛虎騎立刻向四周散開。

“他還在等你,非要見你一麵才肯走,一點麵子也不給我。”鄂爾泰迎麵而來,領著李榆走入一間偏殿。

“桑哈兒寨濟農,你有什麼要事一定要見我一麵?”李榆對坐在殿內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問道——察哈爾汗催要今年的軍票,現在應該稱銀鈔了,出麵的竟然是重臣桑哈兒寨濟農,鄂爾泰親自把一萬兩銀鈔交給他,老人卻不肯走,堅決要求見李榆一麵。

“李榆恰,如果金國諸申打過來,你打算怎麼辦?是戰、是降、還是逃?”老人緊盯著李榆緩緩地問道。

“你有什麼確切消息?快告訴我!”李榆驚得跳起來。

“目前沒有確切消息,但從金國逃出的察哈爾人帶來另一個消息,金國今年又鬨饑荒了,”桑哈兒寨的臉上布滿憂愁,聲音低沉說道,“去年金國也大旱,糧食收成很不好,金國汗迫於內外壓力發動了大淩河之戰,但此戰幾乎一無所獲,反而添了歸降明軍上萬張嘴,去年冬又鬨雪災,金國的蒙古、諸申與我們一樣損失慘重,凍死、餓死牲畜無數,無數雙手伸出來要飯吃,金國汗想不打仗也不行了!”

“也許,也許金國還會南下。”李榆說完就覺得自己也不信。

“不要做夢了,大汗和你偷襲人家兩次,還會有第三次?準備迎戰吧,大汗是蒙古嫡係所傳,不除掉他不算征服蒙古,大汗連投降的機會也沒有,我很想知道你們的打算。”桑哈兒寨冷冷地說道。

“我們也不可能投降,豐州太強大了,他們容不下我們,除非我們甘願被拆散去做諸申的阿哈。不過,桑哈兒寨濟農,我們有盟誓在先,憑我們的力量完全有把握擊退金國的進攻。”鄂爾泰果斷地答道。

“如果我告訴你們,大汗已經暗中派人到鄂爾多斯以西查探道路、水草,你們會怎麼辦?”

“他又想逃跑了!不行,他跑我也跑,休想把我甩下。”李榆憤怒地叫起來。

“你跑得了嗎,察哈爾人以遊牧為生,想跑就可以跑,你卻有莊稼、鐵廠、作坊,以及十幾萬漢民,你能躲到哪兒去?”桑哈兒寨冷笑著說道,鄂爾泰也不禁麵露苦澀。

“他一直在騙我,我早就應當想到了,放任我壯大實力,再把我一腳踹到前麵,自己卻逃之夭夭,可我打不過金軍呀!我需要時間,大汗難道就不能再堅持三年嗎?”李榆捂著頭呻吟道。

“大汗早把你看透了,你就是個傻瓜,這幾年大汗一直在默默地為金國培植一個對手,而你使他看到了希望,大汗真是聖明呀!”桑哈兒寨收起笑容,嚴厲地向李榆再次問道,“你老實回答我,是戰、是降還是逃?”

“我還有選擇嗎?打,一直打到底,我知道四貝勒會做什麼,先把豐州人殺一遍,再把剩下的人分給諸申做阿哈,最後毫不猶豫一把火燒了豐州川,諸申人口太少,他們絕沒有勇氣接受我們。”李榆痛苦地說道。

“好,這才是我們蒙古的洪巴圖魯,大汗生性怯弱,早已喪失了與金國決戰的勇氣,他也明白自己早晚會倒下,但他不想放過金國人,蒙古需要重新豎起一杆大旗,繼續和金國打下去,我堅信他已經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桑哈兒寨激動地說著,雙眼流出了熱淚,“我老了,不想在逃亡的路上恥辱地死去,察哈爾人是先祖成吉思汗一手締造的怯薛鐵騎的後代,可以戰死但絕不可投降,洪巴圖魯,我想和你一起戰鬥!”

“桑哈兒寨濟農,你見大統領就是為了說這個?”鄂爾泰問道。

“還有比這更要緊的嗎?我必須告訴洪巴圖魯,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老桑哈兒寨會和他一起打到最後,”桑哈兒寨注視著李榆,壓低聲音說道,“我估計金國汗進攻我們的時間大約會在四、五月,大汗肯定會逃跑,但我不會從命,而是會帶著所屬部眾留下,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會截住一部分察哈爾人,然後一起向威寧海子靠攏,與你們的興和衛連成一氣,我們一起堅持打下去,洪巴圖魯,我相信你,你同樣也應該相信我。”

李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說道“桑哈兒寨大叔,我相信你,我們一起打到最後吧!”

李榆、鄂爾泰和桑哈兒寨濟農又商談了許久,李榆同意在金軍來犯時,收容留下的察哈爾部眾,向他們武器、糧草,而桑哈兒寨要求李榆作為察哈爾濟農之一,屆時必須承擔起保護和領導察哈爾各部的重任,鄂爾泰還建議李榆利用有關達延汗靈魂附體的說法,代替逃走的大汗重新豎起反金的大旗,像達延汗趕走西蒙古人一樣,團結蒙古各部把金國人趕出草原。

結束會談,李榆、鄂爾泰辭彆了桑哈兒寨,又匆匆往回趕,這時天已經蒙蒙亮,鄂爾泰建議順路先到豐州衛歇歇腳,順便再吃點東西,李榆也覺得又困又餓,馬上就答應了。

豐州衛大營離黑河邊不遠,與東勝衛的衛城不同,這裡是板升聚集地,百姓以農耕為主,住著明國山西樣式的房屋,口音也是晉北漢話,周圍還有水渠和大片的農田,蒙古人的帳篷、牛羊相對要少得多,豐州衛大營更像一個漢人的大村落。

豐州衛指揮使布顏圖、同知張妙手聽說大統領、大斷事來了,急急忙忙跑到公事房,李榆、鄂爾泰已經在裡麵拿著山藥蛋就著稀粥先吃上了,旁邊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正陪著他們邊吃邊聊。

“沒彆的事,就是路過討口熱飯吃,你們也一塊來吃吧,”鄂爾泰對布顏圖打了個招呼,隨手又一指那個漢子,“大統領剛才還在說,穀可立乾得不錯,想把他調到大統領府去,你沒意見吧?”

“那不行,我這裡能乾事的不多,大統領府把人要走了,我這兒的活誰來乾?”布顏圖連忙搖頭。

“我就怕你們豐州衛的官員處不好關係,你不願意用的人我來用。”李榆笑著說道。

“我沒那麼死心眼,是人才我就要用,才不管他是從哪兒來的,小穀很能乾,大統領想提拔他,就讓他當豐州衛的僉事吧。”

“大統領,豐州衛鄉親和我都熟了,離開他們也舍不得,我就留在這裡吧。”穀可立也說道。

穀可立原是趙勝手下的頭目,移民豐州後沒有接受大統領府派遣的官職,而是下到豐州衛參加一個百戶所的公舉,並且成功當選百戶。這個人讀過幾天書能識文斷字,種過地還做過買賣,腦子比較活,為人也公道正直,他那個百戶所不但種地放牧,而且還做買賣,采礦、煮鹽、燒磚樣樣都乾,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蒙漢關係也就處得融洽,去年冬天鬨雪災,他的百戶所人心最齊,百姓之間相互救助,青壯也上山打獵、破冰捕魚以尋找食物,全百戶所沒死一個人,布顏圖發現了這個人才,毫不猶豫就把他調到直屬的第五千戶所當千戶,這家夥乾得照樣有聲有色。

張妙手對李榆說道“小穀可不能走啊,他想在豐州灘建個鐵廠,煉鐵爐都建起來了,用不了多久我們豐州衛就有自己的鐵廠了,兵器、農具都能自己造。”

“你們自己建鐵廠?那需要很多錢的,再說你們有這個手藝嗎?”李榆連連搖頭,衛所開鐵匠鋪的有的是,開鐵廠卻是頭回聽說。

布顏圖得意地說道“我們沒錢沒手藝,可我們有兩個寶貝呀,大統領很久沒回白塔村了,你那個村來了兩個山西陽城的製鐵高手,先做些鐵針、鐵鐮賣,後來又接軍械司的活乾,那種鳥銃的銃管過去二十兩銀子一根都搞不定,人家十兩一根活好還乾得快,工商司副使王重新也是山西陽城人,馬上就要與兩個老鄉合夥開鐵廠,小穀說這是發財的好機會,我們衛所也入了一股,這當然算我們的鐵廠了。”

李榆大感興趣,馬上仔細詢問起來,穀可立很老實地說,其實事情也沒那麼簡單,現在隻有一座煉鐵爐,三四天才出一爐鐵水,也就百來斤生鐵,要成氣候還得過幾年。大家說了一會兒話,穀可立打了個招呼出去忙了——布顏圖、張妙手都是參政或參議,有參預重大機要的資格,他留下不合適,屋裡的人這時開始談起要緊事。

“那就打吧,察哈爾汗本來就靠不住,我們自己的家自己守,”布顏圖聽了桑哈兒寨的事,沉默良久後說道,“察哈爾西侵,我已經逃過一回了,被人追著打的滋味不好受,我再也不想逃了,要死也死在家鄉的土地上。”

“我們還能逃哪去,關內沒有活路,莊稼、鐵廠、作坊也帶不走,拚了吧,戰死總比當流民餓死好,死再多人也認了。”張妙手也堅定地說道。

李榆點頭道“金軍如果打上門來,我們不拚也不行了,我不信二十萬人打不過遠道而來的幾萬金軍,最怕的是豐州人離心,布顏圖,我知道你對移民有想法,我問你,打起來的時候,你能把豐州衛的鄉親們帶出去齊心協力決死一戰嗎?”

“大統領是不信任我,”布顏圖起身打開門,指著不遠處一座土丘說道,“我們蒙古人叫那個土丘為鐵壘,相傳是漢代公主王昭君的墓,我打算過些時候有錢了,把墓好好修一下。昭君公主嫁到草原上,消弭了漢人和匈奴的戰端,幫助草原上的人學會打井、種地、蓄養牧草,所到之處人民安康、農牧興旺,草原上的人世世代代敬仰她、紀念她,光是庫庫和屯周圍就為她建了十幾座墓,我布顏圖敬仰這位漢家公主,也喜歡所有對我們友好的漢人。”

“可我憎惡明國,在西海時,我們的孩子在挨餓、女人在受凍,好不容易找到塊草場放牧,明國西寧衛的兵就出來趕我們走,說那裡是他們地盤,那是草原人世世代代放牧的草場呀,他們憑什麼說是他們的,我們惹不起他們,情願尊奉他們的皇帝,還可以向朝廷稱臣貢馬,可他們嫌我們臟、嫌我們窮,根本不理我們,還要殺我們的人,那個才來的杜文煥就帶明軍殺了我們無數的族人,難道我們窮就該死嗎?”布顏圖憤怒地吼叫著,指著張妙手說道,“當著老張的麵我也這樣說,我就是厭惡明國人,但我恨的是那些假仁假義、為富不仁的漢人,像老張、小穀這樣願意和我們生死與共的漢人,我也願意把他們當兄弟。”

“布顏圖,你給我住嘴,這些話到此為此,不得出去亂說,這種時候我要的是每個豐州人都能像兄弟一樣相處,過去的舊賬不許再提,”李榆猛地站起來嗬斥布顏圖,停了一會兒又說道,“昭君墓由大統領府出錢修,春耕後就辦,你豐州衛就省幾個錢吧。”

布顏圖低頭沉默一會說道“大統領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絕不會給大統領府添亂,金軍如果打過來,豐州衛定能決死一戰。”

“就這樣吧,飛虎騎跟大斷事回去,我去白塔村看看,好久沒回去過了。”李榆說完就背著手出去了。

白塔村離這不遠,李榆和十幾個親衛一路疾馳,很快就到了村口,村裡的總旗蘇和牽著牛正往村外走——這人閒不住,一大早就出來溜牲口,看見迎麵而來的熟悉身影,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榆子,你回家來了。”蘇和淡淡說了一句,隨手拍拍跟他一起出村的半大小子,“柱子,回去告訴爺爺和村裡的人,咱們村的大統領回家了。”

吉達跳下馬,幫著哥哥牽住牛,李榆上前與蘇和親熱地抱了一下,笑著問候了幾句——蘇和娶蠻漢山的周寡婦,李榆事後才知道,一個勁地埋怨大家沒告訴他,烏蘭說你一天到晚忙,彆人怎好意思說,不過蘇和一家以前是她的部眾,主家的情義她要儘,已經親自去白塔村送了一份禮。

蘇和陪著李榆到了村西頭的鐵廠,門口站崗的兩個青壯見總旗帶著一群人走過來,為首的高個子像是個大官,好像在哪見過,蘇和對這兩個發愣的家夥喊了一聲,咱村出去的大統領來了,快去通知你們中隊長,兩人猛地想起這就是銀鈔上的那個人呀,驚呼著拔腿跑了。

鐵廠裡熱氣騰騰,叮叮當當響成一片,人們三兩成群各自忙著,低著頭乾活也顧不上理會客人,李榆聽到有人喊他,扭頭一看居然是原軍械司鐵廠幫辦韓老漢,韓老漢正激動得要大叫起來,李榆擺擺手示意彆驚動大家,問起他怎麼也會在這裡。

韓老漢去年底就辭了軍械司的差,永平來的那幫工匠手藝太高了,以前他造鐵鍋的那點功勞簡直不好意思提,掛個百戶銜當幫辦丟人呀,趁著豐州改製允許私人做工經商,他跑回板升老家又重新開起鐵匠鋪。年初的時候,千戶穀可立找到他,希望他老人家發揮餘熱,到白塔村幫著人生地不熟的山西工匠開鐵廠,韓老漢一口答應下來,還把戶籍也轉到白塔村百戶所,在鐵廠乾起了收鐵礦聯係買賣的活,也多虧了他,白塔村鐵廠才與軍械司搭上了線。

“大統領,咱們鐵廠活乾得好有錢掙,鄉親們農閒的時候都來幫忙,李師傅、陳師傅是大能人啊,多虧蘇和老弟把他們拉倒咱們百戶所,今天出鐵水,我帶你們去看看。”韓老漢陪著李榆邊走邊說,他是真心感激李榆呀,沒有大統領,他那個文不文、武不武的兒子韓大功,哪有機會當上巡檢使這麼大個官,韓老漢念念叨叨說,他發現大統領用的馬槊、板斧太舊了,專門選最好的精鐵、最好的木料做了副新的,再過些日子就完工了,叫他家小子給大統領送去。

工棚裡熱浪翻滾,鐵爐上一鍋鐵水正冒著熱氣,兩個穿得嚴嚴實實隻露著眼的工匠站在一旁,忍著熱浪用木棍攪動鐵水,木棍很快就熔化在鐵水裡,旁邊的人馬上又遞上新的木棍,兩人一刻不停地攪拌,木棍一根接一根熔化,鐵水的顏色也在一點點變化,過了一會兒,他們停下來使勁拍拍手,幾個青壯立刻轉動絞盤,裝著鐵水的坩堝被一點點吊起來移出鐵爐向下傾斜,鐵水火花四濺流入槽中,很快開始凝固,工棚裡的人歡呼起來,又一鍋鐵水出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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