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泰,你大逆不道,大明是天下之主,豐州隻是大明一域,你敢背叛朝廷不成?”金聲怒不可遏喝道。
“我是蒙古人,沒吃你大明朝廷的糧,沒當你大明朝廷的官,背叛朝廷說不到我頭上吧,你那個朝廷關我屁事。”鄂爾泰毫不退讓。
金聲大怒與鄂爾泰又吵起來,巴圖馬上也摻和進去給鄂爾泰幫腔,李榆視而不見,徑直走到老帥身邊坐下,捂著腦袋一言不發。
“心裡又難受了吧,這是打仗,死人是免不了的,我派人清點了一下,我們損失了八千人,還有些傷號也活不了幾天了,最後可能要死近萬人,建夷也不好過,戰場遺屍四千,還被俘虜了六百餘人,損失不會低於五千,兩敗俱傷啊!”杜文煥微微睜開眼說道。
“馬上從蠻漢山再調四千預備兵上來,我們還有一戰之力。”李榆答道。
“還要再打嗎?”
“我不想打了,今晚黑河肯定會漲水,必須馬上退過黑河重新組織防線,把庫庫和屯讓給金軍,四貝勒有了台階下應該能知難而退,如果他要過河,我隻好和他同歸於儘,我想四貝勒不會做這種蠢事。”
“也隻好這樣了,馬上行動吧。”
李榆和杜文煥起身向帳外走,金聲耳朵尖,聽李榆說要撤退,立刻堵住李榆大叫起來“李漢民,不許後撤,你以為本官顧念師生之情,就不會彈劾你嗎?”
“師傅,雨這麼大,黑河必然暴漲,再不退我軍後路就斷了。”李榆擺手答道。
金聲無言以對,但他又想到另一個事“那俘虜呢,建奴俘虜總可以交給我吧。”
“一個也不交,我抓的俘虜,我自己處置,用不著朝廷插手,”李榆毫不猶豫拒絕了,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在朝廷眼裡,他們是該淩遲處死或斬首棄市的叛逆,但我知道,隻要放下刀矛,他們就是善良的農夫、牧民。”
金聲肺都要氣炸了,抬手就要打,鄂爾泰笑嗬嗬地把他拉開“正希,咱們讀書人不懂打仗的事,讓他們武人去管吧,我們接著吵架。”
深夜,雨暫時停了,無數枝火把燃起來,把黑河邊照得亮如白晝,臨時搭起的幾座浮橋上人頭攢動,軍官們大喊小叫催促大家抓緊時間過河,騎兵們也開始涉水過河,黑河的水還在上漲,平時淹不沒馬腿的河水已漲過馬的腹部。
李榆立馬一座浮橋邊,看著將士們過河,每一隊士兵經過都會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石砫宣慰使馬祥麟抱著李榆,輕聲在他耳邊說道“謝謝你,兄弟,我可以昂著頭回家了”,張鳳儀也用豐州姐弟相見的禮節與李榆擁抱,石砫兵興奮地把“李帥威武”喊得震天響。
那木兒跑來報告,綽爾濟喇嘛不肯離開銀佛寺,堅持要與寺廟共存亡,李榆無奈地搖搖頭,由得他老人家吧,四貝勒這個人本性並不壞,還不至於動喇嘛廟,綽爾濟喇嘛在草原上德高望重,他更不會動。
圖裡琛押解著俘虜也走來了,嘴裡還罵罵咧咧“你們這群東西,還敢找上門來打仗,要不是我們大統領慈祥,早把你們打死了,跑啊,我放他跑,射死活該,省得浪費糧食。”
“圖裡琛,你彆胡說,這一路上又累又餓,有時一天喝不到一口水,要不是大汗強令,鬼才會跑這麼遠打仗,我可是烏拉人啊,和額魯巴圖魯是同族,你彆惹我!”
“就是嘛,我是老鑲白旗的人,也算額魯巴圖魯的同鄉,到這兒就是竄門,我才不跑呢。”
俘虜們跟李榆沾上邊就理直氣壯,圖裡琛氣得直翻白眼,乾脆不理他們了——李榆顧念情分的毛病世人皆知,連俘虜都知道拿這點嚇唬人,不過俘虜們很快就轉移了目標,他們看到了飛虎旗下的李榆,有幾個認識李榆的馬上喊起來,李榆楞了一下,隨後走過來,俘虜們馬上湊上去七嘴八舌地講起來。
“巴圖魯,我叫寶順,老鑲白的人,跟著您去西拉木倫河打過察哈爾人,我哥哥叫常順,也被您俘虜過,在喀喇城附近,您想起他了嗎?我哥在家裡常念叨您的好呢。”
“巴圖魯,我也是老鑲白的人,在白格大人手下乾過,在遵化的時候,您還給我們分過錢呢,您給我們打的欠條還管用嗎?”
“我是薩哈廉貝勒家的奴才,您到我們貝勒府的時候,小的還侍候過您呢。”
“我是豪格貝勒家的奴才,您還記得……”
李榆被這幫家夥吵昏了頭,連朋友家的奴才也學會套近乎了,他隻好安慰大家放心當俘虜吧,絕對一個不殺,也一個不會交明國,而且飯還管飽,打完仗一律放回家,阿山那幫人現在就過得很好,已經可以出去打工掙錢了。
李榆正說著,突然瞟見人群後麵有個人很麵熟,他分開眾人走過去,不由得大吃一驚“鐵矛大哥,怎麼會是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牛眼大哥了,怎麼,你負傷了?”
“被你的人在腿上捅了一刀,跑不動了,手下兄弟也死光了,被你的人按住當了俘虜,不要緊,過幾天就好了,又不是沒受過傷。”鐵矛拄著根木棍微笑著答道。
“不行,傷口都流水了,我馬上找醫官來,你不能再走路了,騎我的馬跟我一起走。”李榆仔細看了看傷口說道,醫官很快過來給鐵矛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還是老兄弟好啊,打了一天的仗,死了那麼些人,這算什麼個事,罪過呀!”鐵矛感慨地說道。
“當兵的能有多少罪,有罪過是那些讓當兵的拿刀殺人的人,”李榆扶著鐵矛上了馬,扭頭對俘虜們說道,“當兵的上了戰場以命相搏,生死各由天命,打完仗了我們還可以繼續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