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朔風疾!
圓平驛通往代州的官道上,大搖大擺走著一隊金兵,人數不多大約有千把人,後麵卻跟著三、四千趕著車、挑著擔子的老百姓,這些百姓還算老實,沒人敢逃跑,就是亂哄哄的走不快,明軍降兵正拿著棍棒、皮鞭,連喊帶罵催他們趕路。
“明國人就是窩囊,打仗不行,走路也是拖拖拉拉,齋桑古,還是你這辦法好,讓降兵去嚇唬老百姓。”碩托騎在馬上搖頭晃腦說道。
“可不是嗎,那幫降兵搶劫殺人比我們還狠,老百姓最怕他們,我就納悶了,怎麼明國人對同族那麼狠毒?”齋桑古撓著頭問。
“這你就不懂了,明國人讀書把腦子讀壞了,額魯就看得明白,少讀破書少用讀書人,凡事按咱們老諸申那一套辦,瞧人家過得多滋潤。”碩托得意地答道。
碩托和代善父子倆鬨翻了,碩托總是質問老爺子是不是他親爹,老爺子也不能容忍兒子給自己扣綠帽子,爺倆誰看誰都彆扭,老爺子一怒之下讓他滾蛋,碩托求之不得,與齋桑古帶上所屬牛錄跑去應州找大汗,路上聽說他家老三薩哈廉搶崞縣得手,他也要乾一把大的,圓平驛是遠近聞名的繁華大鎮,居然讓他輕鬆拿下——金軍一出現,官軍就嘩變,他想不發財也難。
碩托與齋桑古正聊著,斥候跑來通報,遠處有大隊騎兵殺來,看旗號似乎是明軍的紅旗,碩托發火了,這一路上明軍都老老實實躲在城池內,絕不敢出來找麻煩,這回是吃了豹子膽了?爺非教訓他們一下,他向齋桑古打聲招呼,帶著三四百人就去迎戰。
碩托去得快,回來得更快,嘴裡還在大喊“齋桑古,快跑,是額魯的人”,齋桑古抬頭一看,可不是飛虎旗和黑鷹旗嗎,大旗後麵的鐵騎不下兩千人。斥候是個瞎子,光看到大旗的紅底,卻沒瞧見中間的惡虎、蒼鷹,那是要吃人的呀!他和碩托就五個牛錄,連阿哈在內也隻有六七百人,剩下四五百人都是跟著出來打劫的蒙古雜兵,這還打個屁呀,快逃命吧!齋桑古調轉馬頭跟著碩托也跑。
“碩托,要不要找額魯商量一下,好歹要點財物回來。”齋桑古追上碩托,還在心疼從圓平驛搶來的東西。
“要個屁,現在是打仗,回頭再找他賠。”碩托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還好,各牛錄的人大多逃出來了。
碩托、齋桑古逃跑,失去指揮的金軍亂打一氣,無法形成有效的阻擊,微弱的抵抗幾乎瞬間就被摧毀,豐州鐵騎縱橫馳騁,儘情地收割敵人的生命。
“哈達裡,我殺了一個,真痛快呀!”李察哥揮舞著戰刀大叫。
“我殺了兩個!”李暄也不甘示弱喊道。
“注意保持隊形,不許擅自離隊。”哈達裡一邊射箭,一邊大聲提醒自己的戰友。
戰鬥很快結束,豐州軍斬殺金軍二百餘人,活著的人看清了對方的旗號,很自覺地伏地投降,拜音圖、圖裡琛命令手下收繳俘虜的戰馬、盔甲和武器,立即驅散他們。
這時,老百姓和降兵亂起來——金軍完蛋了,人們清醒過來以後,有人趁亂逃走,但更多的人撲向金軍留下的牲口、財物,這時候他們不再唯唯諾諾,而是勇敢地廝打在一起,眼前的哄搶鬨劇越演越烈,豐州軍卻一時束手無策。
“爛兵、刁民,”李榆罵了一聲,回頭對孟克、吉達大聲喊道,“你們愣著乾什麼?這裡不能久留,拿鞭子打散他們,有敢揮刀舞棍者格殺勿論。”
孟克、吉達帶領飛虎營如惡虎一般衝進人群中,馬上慘叫聲、哀嚎聲響成一片,殺了幾十個人後,老百姓和爛兵一哄而散。豐州軍收拾完戰場,也迅速沿滹沱河向北轉移。
豐州軍經過一晝夜的行軍,回到應州附近,對包圍城池的金軍主力突然發力,連續三天突襲分散外出之敵,竭力壓縮對方的活動範圍,沒等金軍作出反應,又再次消聲滅跡——提塘司的那幫鹽販子對道路極為熟悉,帶領鐵騎三轉兩轉繞到應州以東的靈丘附近,這裡是連接宣府與大同的要道,豐州軍隱藏在群山之中一邊休整,一邊等待新的戰機。
金軍連遭打擊,絕不敢再派小股人馬外出,如果抓住戰機殲滅一兩千金軍,四貝勒肯定坐不住,應州之圍不戰自解——李榆對著地圖沉思,拜音圖、圖裡琛、孟克、吉達幾位營官一聲不吭圍在他身邊。
吳先穿著一身老百姓的便裝走過來低聲報告“大統領,我們乾掉了一支金軍斥候,殺了兩個,活捉兩個。”
俘虜被押上來,為首一個大胡子嘴裡還罵罵咧咧——“你們以多打少不算有本事,爺可從來不怕明狗,要殺要剮認了,王二順,挺起腰板來,咱們爺們一起上路”,他身後的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滿臉慘白,勉強答應了一聲。
“我們是豐州軍,不是明狗,你是哪個旗的?叫什麼名字?”李榆用諸申話問大胡子。
大胡子楞了一下,盯著眼前的大高個子揉揉眼,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我的爺,是額魯巴圖魯吧,我是老鑲白旗的多隆,跟您一塊去西拉木倫河打過察哈爾人,您還記得我嗎?”
“主子,老天有眼,可算讓奴才見到您了,”大胡子身後的年輕人渾身一顫,跪行到李榆麵前嚎啕大哭,“您不記得我了?您拖克索莊頭老王家的小子,奴才一家在沈陽侍候過您,主子的大恩大德不敢忘啊。”
孟克一把揪起這個年輕人,仔細打量了一陣,點點頭叫道“像是莊頭老王家的小子,哈達裡,你也過來瞧瞧。”
哈達裡跑來與年輕人對視了一陣,都認出對方是小時候一起玩的夥伴,抱在一起邊哭,一邊說起以前的事。
李榆逃離金國後,他的拖克索和宅院被充公,以後天聰汗許漢民分屯彆居,老王一家也分了幾坰地,遼東連年災害收成不好,莊戶人家日子不好過,老王幾年前就連餓帶病死了,王二順因為認識幾個字,當了旗鼓包衣,勉強能混口飯吃,這次跟隨金軍入關作通譯,沒想到當了俘虜還能見到以前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