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樓上的姑娘在人群議論紛紛的時候,就將頭縮了回去,並關上了窗戶,像是一位俠客,事了拂衣去,深留功與名。
沒膽鼠膽顫心驚的抬起頭,看向趙言,剛準備苦苦哀求一番,卻發現對方的左眼泛著黑光,右眼泛著青光,臉上更是露出猙獰之色,這一前一後兩次情緒的崩塌,頓時激得他大叫一聲:“鬼啊!”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爬起身來,衝入人群,一邊跑一邊大喊:“鬼啊,有鬼啊!”
眾人對這樣的惡奴,也沒什麼同情心,反而紛紛嘲笑道,果然是個沒膽之人,但也沒人上前查看一下趙言,擔心他臉皮嫩,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大家也紛紛散開了。
趙言一直一言不發,仍低著頭,不是他沒有聽到外界的議論,而是他現在正極力壓製著心中的殺意,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境況,之前他遇到海無量無故踹了陳重一腳,雖然事後證明這是在救人,但當時趙言確實怒了。可即便那樣,他心中並沒有出現殺意。
這次無端出現的殺意,以及響徹腦海的聲音,讓他本能產生了一絲恐懼,所以他用儘僅有的理智死死的壓製著內心的憤怒,即便如此也隻是不相上下而已,後來那一聲仿佛來自天外的柔和聲音,讓他心中殺意為之一頓,這才讓他抓住機會,不斷的想象著世間的美好,直到他回憶起與丁義,四姨,丁諾過往的點點滴滴,心中的殺意才緩緩退去。
良久,趙言才恢複過來,並朝二樓望去,可惜佳人早已走了,他隻得將心中的謝意暫留,將地上的幡布收起。這麼一鬨,看病是看不成了,倒不是沒地方擺攤,而是他自己的問題,那種強烈的殺意不會無緣無故的產生,肯定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但出在哪裡,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將最近發生的事捋一捋,希望能找出一絲線索。
趙言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肚子餓了,就買幾個饅頭。不知走了多久,竟然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神仙藥鋪。也就是趙言小時候經常賣草藥的地方,隻不過後來遇到丁義,他就沒怎麼來過了。趙言愣愣的看著櫃台前那個老掌櫃,心中激動過後,流出陣陣暖流。
藥鋪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人,櫃台後老掌櫃也沒什麼變化,稀稀拉拉的胡須上沾著些酒水,老頭睡眼朦朧的砸吧著嘴,時不時的從麵前的盤子裡捏一顆花生米放入嘴中,細細研磨半天。
“婁爺爺,藥鋪。。。生意可好?”趙言走上前去,輕聲問道。
一身粗布衣服的婁掌櫃,這才睜開眼睛,上下打量眼前這位稱呼自己爺爺的少年,似乎想不起這人是誰。
“你是。。。哪位?老。。頭子眼花,有些。。。不認識。。你啊!”老頭看了半天,才回道。
“婁爺爺,我是。。。小呆瓜啊!”趙言有些激動的說道。
“哦,啊?”老頭先是應答,後是一驚,瞪著眼睛又看了一會,“七八年不。。。不見,都。。都成。。。帥小夥啦。”老頭也有些激動,說話越發不利索起來。七八年不見,趙言無論從體型還是長相都發生很大的變化,老頭的記憶也不怎麼好了,如果趙言不提醒,可能他看一輩子都不會認出來。
“嗬嗬,婁爺爺。。。過講啦。”趙言有些含羞。
老頭將酒杯中的殘酒一口悶掉,走出櫃台,拉著趙言就走到另一邊的椅子前,分彆坐好,聊了起來。
趙言不太會撒謊,所以編出來的故事漏洞百出,也不知道老頭聽出來沒有,反正他隻是不斷的頷首點頭,老臉上菊花始終綻放,偶爾插上一兩句關心的話語。
“想不到。。。到,你能有。。。如此。。。好的機遇,要。。好好。。。把握住。”老頭聽完趙言的訴說,最後囑咐了他一句。
趙言心中愧疚萬分,點頭答應後,便提出有一個治療口疾的方子,想告訴老頭,誰知老頭聽完,隻是淡淡一笑,說道自己這個年紀,已經無所謂了。但趙言依舊還是將方法說了出來,以減輕心中的愧疚。就在兩人相談甚歡之時,藥鋪裡來人了。
“掌櫃的在嗎?我來買藥。”一個灰衣綠帽的男子站在櫃台前看向兩人,語帶幾分傲氣的問道。
老頭先跟趙言說了聲稍待,才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櫃台裡,看也不看那人,給自己倒了杯酒,說道:“客官。。要。。要什麼?”
那人見老頭的態度已是不爽,再聽他說話,心中更是鄙夷,索性昂著頭,說道:“要一份還魂草。”
老頭舔了舔嘴唇,說道:“二十個銀葉。”
“多少?!”來人瞪著牛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老頭。要知道按照中州現在的物價,一個金盾值一百左右的銀葉,一個銀葉值一千左右的銅扣,他一個月月薪才一個銀葉,這在中州已經算不錯的收入了。這老頭開口就是二十個銀葉,怎麼不去搶?
“三十個銀葉。”老頭又抿了一小口酒,說道。
“你這個。。。。”那人剛想罵人。
“四十個銀葉。”老頭不緊不慢的繼續加價。
來人這才想起來之前老板娘跟自己說的話,藥草隻是他那有,不要和老頭議價!隻好一臉忿忿不平的說道,“好,拿藥吧。”
好在老板娘給了自己一張五十銀葉的銀票,不然自己可真沒法交代了。
老頭伸出右手,攤在那人麵前,意思很明顯先給錢才行。那人也是沒了脾氣,掏出那張銀票,拍在老頭手上。
老頭看向那人,笑眯眯的說道:“哎呀,拍。。。的好,就你這。。。這一拍,剛好。。。再加十個,我。。。就不。。找錢了。”說完,轉身走入屋內,拿藥去了。
那人整個人都懵了,從來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人,簡直是在訛人啊!不過現在也不好再說什麼,要是再加價,自己搞不好要倒貼了。
又等了一會,老頭抱著一個木盒走了出來,隨手將木盒往櫃台上一扔,說道:“走吧!”
那人拿過木盒,剛要打開,卻聽老頭說道:“還魂草。。。見光死,你是想。。。再買一份?”
那人聽完,渾身一哆嗦,趕緊抱緊盒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言看那人裝束十分眼熟,想了會才記起不就是紅妝館門子的服飾麼,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婁掌櫃做生意做的如此霸道。所以等那人走後,趙言不無擔心的說道:“那人是。。。紅妝館的人,我看那紅妝館。。。門麵很大,恐怕很有些勢力,你這樣做。。。會不會。。。。”
老頭聽完,隻是莞爾一笑表示沒事,反倒調笑著說道:“倒是。。。你小小。。。年紀,就已經。。。尋花。。。問柳,是不是。。。早了點?”
“什麼尋花問柳?”趙言一臉無辜的看向老頭。
“那你。。。如何。。。知曉那人。。。是紅妝。。館的人?”老頭繼續問道。
趙言又將上午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一遍,老頭聽完,哈哈大笑不已。然後說道:“沒事,沒事,他們。。。雖然霸道。。。但遇到。。。你,也算是。。。遇到克星。”
趙言又聊了一會,眼看天色不早,就打算告辭,婁老頭要留飯,但趙言告訴他書院有書院的規矩,並保證明日再來,婁老頭這才放人,等趙言離開後,婁老頭眼中一改之前的渾濁,反而精光四射,摸著胡須良久,才轉身走回櫃台後,繼續喝酒。
卻說那買藥的門子一路小跑回紅妝館,先是將藥草交給紅三娘,又將買藥的前後經曆與紅三娘說了一遍,除了被紅三娘讓人掄了十個巴掌外,其他倒還好,這也是紅三娘的手段,手下之人可以貪,可以壞,但絕對不能騙。這次讓人買的藥,不是給彆人用,而是給沒膽鼠用的。
今日上午,沒膽鼠無心得罪了書院的人,也不知是真膽小還是怎麼了,竟然硬生生的嚇瘋了。紅三娘得知此事後,尋大夫看了,說是如果有還魂草說不定可以醫治好,但這還魂草雖然不是什麼奇珍異草,但價格也不便宜。不過紅三娘卻大手一揮,讓人四處打聽,最後得知城北有家神仙藥鋪,那裡好像有這種藥,於是她便派人前去購買。
當然她這麼做也不是真對沒膽鼠上心,而是一種千金買馬骨的策略罷了,其他人看到她能如此對待一個低等下人,對她隻會更加死心塌地,區區幾十個銀葉而已,對於日進鬥金的紅妝館而言,九牛一毛都談不上。
紅三娘將藥材交給大夫,就不再管這事了,至於能不能治好,關她屁事。裡裡外外忙活了一陣,開門迎客的時間還有一會,她這才偷個閒,在自己的閨房裡坐下休息一會。紅三娘愣愣的看著窗戶外出神,思緒漫天飛舞,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四妹,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自從七年前她神秘失蹤,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當年派去追殺她的人直說她必死無疑,但不知為什麼,自己始終覺得她可能還活在這個世上。
唉,紅三娘輕歎一聲,這個世道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還難受,之前一直想和她爭奪權力,可一旦她走了,卻又忍不住懷念她,因為四妹雖然冷清,但她除了自己的事,其他的一概不問,說起來隻是自己要去爭那個權而已。自從她消失後,上麵派來的人一個比一個難伺候,一年前上麵又換了一個人過來,這人雖然一臉和善,說話也柔和,但她每次看向自己的時候,自己總覺得全身一絲不掛一般。
門外響起叩門聲,紅三娘收回思緒,說了聲進。
“打擾紅姐姐休息了,之姿失禮了!”輕柔的聲音,大方的舉止,再加上那清麗柔美的長相,實在讓人生不氣來,當然紅三娘也不敢生氣。沒錯,來的人正是她目前最不想看到的人——柳之姿。
紅三娘並未起身,畢竟明麵上紅妝館自己最大,該有的牌麵,她還是要亮出來,或者說爭權奪利已經融入到她的骨子裡,總是不經意的散發出來,懶懶的說道:“之姿前來,所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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