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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淮再醒的時候,是被胃裡的鈍痛磨醒的。
胃脘處仿佛有一把鈍刀在來回抽插，應淮來不及反應，猝然趴到床邊,控製不住地乾嘔起來。
但他從昨天晚上起就沒吃過什麼東西了，吐了半天什麼也沒吐出來，反而把自己吐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應淮感覺手臂一陣陣發軟，他身子晃了晃,在即將栽過去的那一刻，忽然被人一把扶住。
梁士寧輕拍著他的後背,半晌，聽著懷裡的人輕輕地笑了一聲。
“笑什麼”梁士寧端過一杯溫水,低聲開口。
應淮抿了一口,笑著搖了搖頭。
他身上依舊一陣一陣的乏力，趴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哥呢”
“你哥在樓下呢,”宋思瀾拿著幾瓶點滴走了進來，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心電監護，“行了,溫度終於下來了,頭還暈嗎”
應淮猶豫了一下,剛想搖頭，便看宋思瀾直接轉過頭“還暈。”
應淮失笑。
他偏頭輕咳了一聲,環顧了一圈四周，若有所思地開口“我現在在哪”
“在我爸媽家,你剛才忽然暈倒，我家離會場最近，就先過來了。”
梁士寧扶著人重新坐回床頭,看著應淮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伸手按了按胸口。
他聲音凝重了些許“心臟不舒服嗎”
應淮臉色有些白，微微搖了搖頭“沒有”
“還沒有呢，心率亂成那樣，你看他能舒服”旁邊的宋思瀾再次毫不猶豫地拆穿了他。
“你知不知道心臟病人發燒危險有多大，”宋思瀾轉過身，咬牙開口，“剛在醫院養好了，你又想回去是吧應淮”
“我沒有，”應淮緩過一口氣，笑眯眯地抬頭，“我錯了，宋醫生。”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宋思瀾到嘴的嘮叨瞬間被噎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也跟著冷笑了一聲“這次錯了，下次還敢是吧。”
應淮笑著彎了彎眼，不置可否。
宋思瀾咬了咬牙，忽然開口“你最近吃什麼藥了嗎”
應淮愣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神情依舊帶笑“沒有，就是上次您給我開的那些。”
宋思瀾皺了皺眉“那最近有突然嗜睡、困倦的情況嗎”
應淮垂在身側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他摸了摸發尾的紅玉珠子，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啊。”
宋思瀾深吸一口氣，忽然開口“麻煩梁老師先出去一下。”
梁士寧皺了皺眉，但他看了宋思瀾微沉的神情，到底還是慢慢站起身。
應淮挑了挑眉，他看著梁士寧將房門慢慢關上，覺得這一幕頗為眼熟。
下一秒，他果不其然聽著宋思瀾沉聲開口“現在你可以說實話了吧，應淮。”
應淮慢慢轉過頭。
他這次住院整個人又清瘦了不少，如今身子無力，整個人幾乎陷在被子裡，仿佛下一秒就會散去。
但偏偏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剛才宋醫生的問題我不是都回答了嗎宋醫生還想聽我說什麼”
宋思瀾深吸一口氣。
應淮跟他之前接觸過的病人還不儘相同。
他有錯從來就認，但真的問到什麼具體細節時，又從來笑眯眯的一言不發。
宋思瀾冷哼一聲，乾脆直截了當地開口“我需要知道，你有沒有在神類治療相關的藥物。”
房間裡一時之間一片寂靜，應淮摩挲著被角的手微微一頓。
下一秒，他抬起眼，直接笑了起來“沒有啊。”
“我這次暈倒隻是因為發燒，宋醫生，”應淮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輕聲開口，“您不用想太多。”
宋思瀾緊緊盯著麵前的人“那你為什麼會忽然發燒”
應淮笑眯眯地隨口答道“出門著涼了，回家的時候不小心感冒了，心理壓力太大”
“壓力大為什麼會壓力大”宋思瀾忽然打斷了應淮的話。
“剛才梁士寧說，你去陸氏繼承人宣布儀式是要去找應啟。”
宋思瀾身子微傾，一字一頓開口“應啟是你哥哥，為什麼找應啟這件事，會讓你覺得壓力大呢”
應淮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了。
他垂眼靜了幾秒，忽然再次笑了起來“您是不是從前修過心理學啊，宋醫生。”
“沒有，”宋思瀾麵無表情地開口，“隻是從前也治過一個像你一樣不省心的病人。”
應淮一噎。
他竟然有些好奇這個病人是誰。
“宋醫生，我住院的時候，是不是配合治療，認真吃藥。”應淮忽然開口。
他垂著頭，額前的碎發將他的雙眼遮住，宋思瀾看不清他的神色。
宋思瀾皺了皺眉，微微點了點頭。
“治病的事我認真配合，但和治病無關的事，宋醫生也不需要多問了吧。”應淮抬起頭，桃花眼微閃。
他輕輕勾了勾唇“幫宋醫生減輕一點負擔，不好嗎”
宋思瀾差點被氣懵了“好，好，我不管你，你下次要死了也彆再找我過來。”
應淮摸了摸發尾的紅玉珠子，神情依舊笑眯眯的“好啊。”
宋思瀾的表情看起來很想罵人。
但最終他看著床上人蒼白的神情，也隻是惡狠狠地在心裡給他加了一味苦藥。
“難受就繼續睡會兒，彆跟這兒給我硬撐。”宋思瀾轉頭幫應淮調好點滴滴速，麵無表情地開口。
應淮心臟不好，醒來很長一段時間總會頭暈乏力，今天不知為何，過了這麼久依舊沒有緩解。
他眼神有些失焦，但不想讓宋思瀾看出自己的異常，微撐著身子笑著開口“宋醫生真的沒有修過”
“閉嘴，”宋思瀾麵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彆逼我給你開安眠藥。”
他話音剛落，便看見床上坐著都眼暈的人再次轉過頭“好啊。”
宋思瀾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瓶剛好滴完了，迅速換上了一瓶有助眠效果的藥物。
應淮本就是強撐著精神，此時藥物作用下，沒一會兒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意識起起伏伏，感覺宋思瀾關了燈，一步步走到門口，忽然低聲開口“你不能總是拒絕所有人，應淮。”
“你得試著，再相信彆人。”
應淮身子輕輕顫了顫。
他嘴唇輕輕嗡動了一下，腦子裡似乎想著要說什麼，但下一秒，便直接滑入了黑甜的夢中。
應淮這一覺難得睡的很沉。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宋思瀾的藥似乎真的起了一定效果，應淮撐著床慢慢坐起身，感覺胸口難得沒有從前那麼憋悶了。
床頭櫃上有特意準備好的一套家居服，應淮盯著看了幾秒，手慢慢放上去摩挲了一下，卻並沒有穿上。
下一刻，梁士寧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醒了”
應淮倏然將手從衣服上拿下來，迅速回過神。
梁士寧看了他一眼，伸手自然而然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遞過一杯溫水，“換上吧，樓下冷。”
應淮對於梁士寧這係列舉動已經頗為適應。
他接過溫水抿了一口，不經意般笑著開口“我穿過來的衣服呢”
“你要在家裡穿著西裝”梁士寧沒有回答，抬頭看了他一眼。
應淮也笑了起來“我換好衣服就回家了，不用麻煩梁老師”
“宋思瀾說了，你剛退燒，不能出去吹風。”梁士寧慢悠悠地打斷他的話。
他似乎預料到應淮想要說什麼，直接先一步堵了回去“應啟也同意你在這裡再住一晚，他已經先回去了。”
他話音剛落，卻沒想到麵前的人怔了一下，瞬間緊張起來“我哥他去哪”
“應啟回公司了，剛才已經跟我發消息說過了。”
梁士寧按住想要直接起身往外走的人，皺眉開口“你怎麼了，應淮”
應淮踉蹌了一步，扶著梁士寧的手臂站穩。
他此時也終於反應過來，身子瞬間鬆了下來，後退一步重新坐回床邊。
“我沒事，”應淮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我就是隨便問問。”
梁士寧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微沉，但到底也沒再過多追問。
“你先換衣服吧，早餐在樓下，我一會兒帶你下去。”
應淮看了旁邊的家居服一眼。
他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來“梁老師這麼著急催我換衣服，是想和我一起嗎”
他身子微微前傾，脖頸微仰，似笑
非笑地湊到了梁士寧麵前。
“梁老師如果和我一起我就換。”
應淮知道梁士寧臉皮薄，經不起逗。
他等著梁士寧漲紅著臉罵他一句“不知廉恥”，然後直接轉身走開。
應淮坐在床邊，看著梁士寧如自己預料般神情僵了僵。
下一秒，他聽著梁士寧開口說了幾個字，桃花眼瞬間彎了起來。
“那我就穿自己的衣服的衣服了，梁先生哎”應淮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猛然抬起頭“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好啊。”梁士寧垂眼望著應淮。
他不緊不慢開口“不過我已經換完了，但我可以看著你換。”
他話音剛落，便看著應淮的耳朵瞬間紅了“不用了。”
梁士寧勾了勾唇。
他轉身往門口走去，忽然又想到什麼般，倏然回過頭。
“衣服是新的，我母親特意幫你選的，”梁士寧聲音平靜，“這是她知道你來後主動提出來的，你不用覺得有負擔。”
依舊試圖翻找自己衣服的應淮手微微一頓。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浮現在他心中，應淮將手一點點收了回來。
“好，”應淮閉了閉眼，桃花眼微彎，“替我謝謝伯母。”
梁父梁母家在一片彆墅區，上下一共四層。
應淮換好衣服跟著梁士寧下樓，不知為何眼前卻忽然又黑了一瞬。
應淮手在空中虛握了一下，他伸手想要扶住旁邊的樓梯，但不知為何卻摸了個空。
他心中慌了一瞬，下一秒，身子被人穩穩撐住。
“應淮”梁士寧扶著人站穩，有些擔憂地開口，“你沒事吧”
應淮眼前依舊一片昏黑。
他不願意讓梁士寧發現異常，輕吸了一口氣，忽然笑了起來“你怎麼總能接住我啊，梁士寧”
梁士寧愣了一下，“什麼”
他話剛出口，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就是昨天應淮剛醒時，莫名笑起來的原因。
梁士寧唇邊無意識地多了一絲笑意，旁邊的應淮情況也終於有了些好轉。
眼前的黑霧終於在一點點消失，應淮按住眉心，微微甩了甩頭。
那片黑霧來的快去的也快，和平常頭暈的感覺並不相似，但卻莫名讓他聯想起上輩子瀕死時那種感覺。
應淮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感，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走急了，一下子踩空了。”
他不著痕跡地掙脫開梁士寧的攙扶，笑眯眯地開口“我們趕緊下去吧，彆讓伯父伯母等急了。”
梁士寧皺了皺眉，落後半步跟在應淮身後，慢慢走了下去。
梁母今天也難得在家。
她雖然出身書畫世家，卻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
此時她坐在應淮對
麵，笑眯眯地盯著應淮，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
“多吃點，怎麼這麼瘦啊，”梁母盯著應淮，有些心疼地開口，“小寧說你身體不好，現在還難受嗎”
應淮的神情不知為何莫名有些無措。
他將碗筷放下，桃花眼微彎，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的，伯母。”
他頓了頓，又想到了什麼，再次笑眯眯地抬起頭“您做的飯很好吃，我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多了。”
梁母簡直要被應淮乖巧的樣子給融化了。
“哎哎，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多吃一點。”梁母瞪了旁邊兩個不說話隻知道悶頭吃飯的人一眼，轉頭望向應淮時又笑彎了眼。
莫名被嫌棄的梁父動作一僵，梁士寧唇邊也多了一絲無奈。
“不過你怎麼知道是我做的呀”梁母有些好奇地開口。
應淮神情頓了頓。
但再抬起頭時，唇邊又恢複了一貫的笑意“這個粥的做法需要提前很久起來用小火慢慢地熬才能熬好，外麵早餐店或者家裡的阿姨一般不會做的這麼精細。”
梁母有些訝然。
她自己雖然很喜歡下廚研究廚藝，但因為平常太忙，隻能得空的時候給家裡兩人換換口味。
應家和他們家情況差不多，按理來說也不需要應淮一個小孩子自己做飯。
但應淮的反應看起來卻像是十分熟練了。
梁母猶豫著想要開口詢問，卻見應淮似乎預料到她要說什麼，先一步輕笑著開口“我胃不好，外麵買的或者其他人隨意做的，吃了都會難受，所以平常一般都自己做飯。”
梁母鬆了一口氣，瞬間更加心疼了“這樣，那你再多吃點，之後想吃什麼伯母也都給你做。”
應淮比梁士寧隻矮一點，梁母照著梁士寧的身高買的家居服，沒想到穿在應淮身上竟然空蕩蕩的，仿佛直接大了一號。
不過效果還是不錯的。
梁母滿意地看著對麵穿著家居服的兩個人，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些許笑意。
應淮總覺得梁母看他們的神情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