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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從曹家傳來噩耗,沈玥沒了。
“沒了?”
沈鸞皺眉,“前兩日她還能與我說話,怎麼忽然就沒了?”
“曹家人說,是突然糟糕的,大夫都來不及請,讓姑娘節哀順變。”
沈鸞扶住旁邊的桌子,不,應該不會這麼快,曹瑾還想裝出一副伉儷情深的樣子給旁人看,絕不可能浪費機會。
那就隻有可能,沈玥發現了什麼,曹瑾不得不對她動了手。
這事兒告知了章氏,章氏久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長歎一聲,“讓人,去準備吊唁吧。”
曹家的喪事辦得動靜不小,特彆能讓人感受到曹瑾的悲傷,誰見了不說一句他重情重義?
一些同僚都安慰他,曹瑾卻像是失了魂一樣,讓人唏噓不已。
沈鸞跟在金氏身邊進去吊唁,滿目白色,讓她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自己靈堂上。
那會兒曹瑾也是同樣的做派,失魂落魄,讓人同情。
“沈三夫人,沈三姑娘,請……節哀順變,是我沒能照顧好玥玥,我該多陪陪她才是。”
曹瑾哭喪著臉過來招呼,金氏還沒說什麼,沈鸞冷冷的聲音率先而出,“確實如此,不過這些話,曹大人還是對著四妹妹說吧。”
旁邊有人過來勸,“這也不是曹大人的錯,誰不知道曹大人對沈四姑娘已經很好了,沈四姑娘病重,前前後後都是他在照顧著,這樣的男子上哪兒找啊。”
“是啊,曹大人已經夠難受的了。”
沈鸞充耳不聞,曹瑾反而還替她說話,說她隻是心疼自己妹妹雲雲,給自己拉的一手好感。
實際上,男子喪妻,原也不是一件多嚴重的事,過一陣子就能續娶,有時候靈堂才剛剛撤掉,那邊續弦已經抬進門了。
沒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妥,逝者已逝,日子還要繼續過,家裡雜七雜八的事情還要有人操持,傳宗接代也不能耽誤了。
沈鸞的眼睛被那些白色的帳子刺得有些疼,心裡都忍不住一陣陣悲哀。
這世道對女子太過不公,無奈卻沒多少人覺得,隻已經當做是正常的。
從曹家離開,沈鸞的情緒就很低落。
金氏以為她是因為沈玥的死心中難過,也不多說什麼,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然而靜了幾日的結果就是,沈鸞做出了一個決定。
“母親,我若是這輩子不嫁人,您會不會嫌棄我?”
金氏驚的手裡的杯子都掉了,落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你你這是怎麼了?阿鸞你可彆嚇我,沈玥的死對你影響如此巨大嗎?”
金氏慌慌張張地將沈鸞拉到身邊,“其實嫁人也不都是那麼可怕的,你看看我,每日不還是開開心心的,不也是挺好?”
“可是母親你真的開心嗎?”
金氏一愣,被沈鸞清澈的眼睛望著,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您被拘在這個家裡,看著好像是自由自在,但真的嗎?”
沈鸞反握住金氏的手,“如果您沒有嫁人,或許此刻,會在某個您聽說過的地方遊曆,又或者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與他互訴衷腸,可您現在什麼都做不到,隻能頂著沈三夫人的頭銜,出門做事都要顧及著自己沈三夫人的身份。”
沈鸞這兩日晚上都沒怎麼睡著,她半夜眼睛睜得大大的,兩輩子見過的事情在眼前一邊一邊地過,自己腦袋裡生出了強烈的疑惑。
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呢?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托付給彆的人,若是所托非人,難道就隻能熬過那長長的後半輩子?
沈鸞已經跳過一次火坑,然後死了,好不容易重新又活了一遍,她就該聰明了才是,為什麼還要再跳一次?
金氏慌了,疊聲說,“阿鸞啊,你怎麼會這麼想?雖然、雖然是有不好的地方,但嫁了人也不是全然不好呀。”
“比如呢?”
金氏忽然就卡了殼,哼哼唧唧了半天,“比如,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不會很開心嗎?”
“那那人也喜歡我嗎?他喜歡我之後,就不會喜歡彆人了嗎?”
“也……是有可能的。”
沈鸞歎氣,“母親,您素來見多識廣,這樣一心一意彼此喜歡的情況,真的多嗎?”
金氏無法違背良心,事實上,沈鸞想的這些,在她年輕的時候,也同樣想過。
可是她的想法不重要,家裡給她安排了親事,她難道能違抗?她再不情願,還是要嫁過來,嫁給素未謀麵的沈家三爺,然後在沈宅中,耗儘後半輩子。
再後來,她就不去想了,想也沒用,她也將自己的棱角磨成了圓的,與那些世俗的觀念漸漸融合。
但現在,沈鸞揚著青春的麵孔,目光執著地問她,嫁人真的快樂嗎?
金氏回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