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鸞有些詫異,年嬤嬤與宮中其他教養嬤嬤不一樣,其他的她也見識過,那是恨不得將禮節刻在你腦海裡,讓你一輩子都不要忘記才好。
“這些我都不需要記嗎?”
“老奴會陪在公主身側隨時提醒公主,宮中規矩太多了,又繁瑣又枯燥,公主不會喜歡去記的。”
沈鸞確實不喜歡,但她也確實沒想到能從宮裡的老嬤嬤口中聽到如此實誠的話,不禁對這位年嬤嬤改觀不少。
趁著學規矩的休息時間,沈鸞與年嬤嬤閒聊。
“嬤嬤不覺得我行事不羈,禮數欠缺嗎?頭上頂著個公主的頭銜,便是代表了皇家的臉麵,有許多從前無妨的事情如今都不該去做,怎麼嬤嬤從來也不說我?”
年嬤嬤隻挨著凳子搭了個邊兒,一張慈祥的臉上笑容深邃,“公主多慮了,您的身份不是身世使然,是您自個兒掙來的,本就與在宮裡長大的公主不一樣,若用宮裡的那套規矩來約束您未免太過苛刻。”
“您若因為公主的封賞變得不自在,那這封賞便會成為枷鎖,本末倒置,著實不美,因此隻要您不出什麼大錯兒,之前該如何就依然如何。”
沈鸞心生感歎,“聽嬤嬤的一番話,我心中都釋然許多,多謝嬤嬤指點。”
她都不一定能想到這麼光麵堂皇的說辭,受教了受教了,要多在心裡反複背誦才行!
年嬤嬤瞧著沈鸞覺得有趣,“老奴在宮中這麼些年,也是頭一回見到公主這樣性子的姑娘,將那些受世俗限製的事情做得像模像樣驚世駭俗,難怪就連宮裡都時常會提起您呢。”
“是嗎?宮裡的貴人還會提到我?”
年嬤嬤便說起宮裡的見聞當做趣事給她解悶。
說沈鸞帶著糧草一路奔赴平亂營地事兒,讓宮裡許多連宮門都沒出過幾次的公主貴人們十分驚歎,她們想象不出那會是種什麼樣的經曆,因此私底下議論紛紛。
“還有的貴人從宮外請了說書先生進宮,就單說您這一段兒,居然還很受歡迎,各個宮殿跑一趟,能得不少賞賜。”
沈鸞“……”
有這種好事兒為何不找她呢?她現身說法不比那些說書先生靠譜?可惜了那麼多的賞賜……
“就連甄貴妃娘娘,平常對一些事情並不在意的人,都偶爾會提及公主,可見公主在宮裡的名氣有多大。”
沈鸞表情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貴妃娘娘?她也提到我了?”
年嬤嬤斟酌著語氣,“許是娘娘也覺得公主所為很特彆,也請了說書先生去了殿內,也賞賜了許多東西,這樣的熱鬨貴妃娘娘還是頭一回跟著湊呢。”
沈鸞眼前忽然就出現了一幅畫麵,如空穀幽蘭般的貴妃娘娘坐在塌上,看似心不在焉,卻將說書先生說的每一個情節都認真地聽了進去。
沈鸞對自己這位應該是確定了的生母,也不知道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怨氣是沒有的,她雖不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但她如今能肯定的是,前世曹瑾的步步高升,和這輩子沈家幾次危機的化解,都有甄貴妃相助的影子。
她不能夠與自己相認,隻能用她的方法幫助自己,沈鸞覺得足夠了。
甚至沈鸞幾次見到甄貴妃,都會從她身上讀到被藏起來的濃烈的哀傷,那雙竭力隱藏對她的關注的眸子,會讓沈鸞本能地感到難過。
沈鸞的身世不能夠被發現,甄貴妃就無法對她展露多餘的情緒,若非沈鸞早一步得知自己的身世,她恐怕都不會發現甄貴妃對她有哪裡不一樣。
跟著年嬤嬤學了幾日遊街的規矩,到了定好的吉日,沈鸞身著絢爛尊貴的華冠禮服,在宮人的簇擁下登上遊街的車輦,端坐當中。
遊街儀式其實也不需要她做什麼,隻是讓晏城的百姓都看一看她的樣子,走個流程就行。
沈鸞按著嬤嬤教的麵帶微笑,保持著公主該有的矜持和高貴氣質,偶爾跟沿街的百姓招招手,等著車輦走完全程。
她是國朝第一位異姓公主,此前身上又有著傳奇事跡籠罩,因此遊街的時候竟比真正的公主場麵更大,來圍觀拜見的百姓更多,令沈鸞始料未及。
“德賢公主萬福!您是我的大恩人呐!”
旁邊有人顫顫巍巍地跪下磕頭,隨後呼啦啦跪了一片,年嬤嬤在沈鸞身邊輕聲說,“這裡麵好些都是當初平亂的人家,都覺得人回不來了。”
沈鸞有點不自在,“回來了也不是我的功勞啊。”
“公主功不可沒,他們也就是想來表達一下對您的感激。”
那好吧。
沈鸞依舊保持著笑容,慢慢覺得遊街活動也沒什麼有趣的,她更願意去自己的鋪子裡與那些賬目掌櫃打交道。
不過沈鸞也明白,想要在晏城不受拘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身份地位必不可少。
遊街快結束的時候,沈鸞緊繃的肩膀明顯鬆塌下來,總算是快完了。
車輦來到一條街的儘頭,忽然從旁邊跑出來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沈鸞!你真的要趕儘殺絕嗎?我們可是你的長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