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不絕對!
丁漠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了嚴笑的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格子間的,毫無疑問地,她又遲到了。
對於麵臨三個專案,鴨梨山大的丁漠染,上司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態度,罕見地沒有罵她。
丁漠染先去茶水間泡了一大壺黑咖啡,然後就抱著杯子癡癡迷迷地發起呆來。她全身都痛,特彆是手指,簡直痛得好裂開了,但腦子放空的時候,手卻不由自主地去摸手機,她站在窗邊掙紮了好幾回,拿出手機,解鎖,點開遊戲,退出,鎖屏,把手機收好,隔一會兒,又拿出來。
丁漠染的黑眼圈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嚴重,以前好歹還會拿點遮瑕膏蓋一下,現在,她好像墮落得完全放任自由了。
都怪嚴總。她仰頭牛飲了一大杯咖啡,純粹的苦況灌入喉間,逼得她眼淚都飛出來了,她一邊享受著這種苦味,一邊從紙巾盒裡扯出兩張紙來抹眼淚。寧秋怡的腳步重重響起時,丁漠染的咖啡杯還沒放下。
寧秋怡以資深財務人員態度尖刻地提醒她“速溶咖啡也是公司的錢買的,也是公司資源,你一個人喝那麼多,彆人喝什麼?”她抬頭走過去,一把奪過了丁漠染的杯子,又故意打量丁漠染狼狽的淚眼,終於高傲地抿了抿唇,“以色事人很辛苦?我早就的你說過了,女人當自強,以身體來換錢換地位,都是不對的,你看看那幾個選美出身的女明星,有幾個有好下場的?你躲在這裡哭,又是何必?”
寧秋怡習慣了高姿態教訓人,而且句句都是政治正確,令人無法反駁。
丁漠染是想說,以色事人是很辛苦,以手速示人更特麼辛苦,她真的無法解釋昨天和嚴笑一起做了件什麼的愛做之事。一夜辛勞,她都快得腱鞘炎了好麼?她的手指痛,拿不住杯子也屬正常,隻是寧秋怡誤會了,她認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立即就得瑟起來。
寧秋怡歎了一口氣,擠出一點假惺惺地微笑“我也是過來人,當初有幾個公子哥兒跟在我身後轉,拿著厚厚的聘禮要娶我,我都沒答應,就是因為聽說他們有x虐|待的陋習,嚴總生得人模狗樣的,身上又沒有花邊新聞,原因很簡單……隻是你呀,太年輕,想不明白,現在後悔了吧?”
x虐|待?這哪跟哪兒?
丁漠染聽了她鋪墊後對比,最終卻爆出一個這麼樣的詞眼,簡直有點哭笑不得,以嚴笑這種變態勁,要是真有一顆鬼畜的心,她丁漠染恐怕早就橫屍街頭了,她都不好意思說,這不要臉的總裁大人拖著她玩了一晚的遊戲,平板電腦上玩遊戲真累,手指都搓得脫皮了。
最可怕是嚴笑的偏執與執著,每一關都要最高分通關,各種複雜操作一定要豔壓群芳,她雖然也會玩遊戲,但操作手速完全跟不上,一路被嚴笑狂吼,她不服氣,隻好與他對吼,兩個吠了一夜,吼得嗓子都冒煙了。
在這之前,她可從來不知道玩遊戲有那麼刺激的。
丁漠染實在是沒有力氣跟寧秋怡辯駁了,她按捺住繼續玩遊戲的衝動,轉頭盯著寧秋怡好半天,才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杯子從對方手裡“拔”了出來,繼續按住咖啡機的出水開關,接咖啡。許秋怡的話如石沉大海,一點浪花也沒激起來。
她生氣地敲了敲桌子“丁漠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可以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我看你得意到幾時。”
丁漠染鬆開了開關,無奈地轉過臉去“寧姐,我真的不需要你來關心,你站在這裡,比一千八百隻鴨子還要吵,我隻想靜靜地喝一杯咖啡。還有,如果你不是健忘,就應該還記得,我們昨天才吵過架,我的心沒那麼大,不可能隔不到十二小時就裝成雲淡風輕,你還是回你座位上去吧,我不想看見你。”這番話說得坦白,一字一句毫無技巧可言,真正比當麵賞一巴掌還傷人。
寧秋怡好了傷痕忘了疼,總還不習慣這樣的丁漠染,直到再一次在她手下敗北。
丁漠染有丁漠染的優點,她的性格雖然算不上好強的,但也絕對不會甘心被踏底,她以前被人欺負,那是因為不在意,現在……丁漠染自己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就突然硬朗起來了。反正想不通也不用去想,後果再嚴重就那樣。
她又喝了一大杯咖啡,才清醒了一點。
這時候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嚴笑打來的電話,正準備接聽,結果低頭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道鬨鐘提醒,三個巨大的字跳進眼簾“吃藥了。”丁漠染竟然不知道嚴笑什麼時候在手機上設置了吃藥提醒。
丁漠染摸摸被兩大杯咖啡脹圓的肚子,臉上露出一點苦楚。水喝多了,藥就吞不下了。
新來的文助黃聖蘭捂著臉趴在桌子上哭,看見丁漠染按著肚子走過來,才慌慌張張抹乾了發紅的眼睛,起身為丁漠染收拾東西。丁漠染發現自己整理好的文件被人動過,便動手翻了翻,這一翻,便抽出了一張被打回來的報銷單。
文助小黃無助地瞧她一眼,趕緊把臉彆開了。
報銷單是上一任文助辭職的時候填報的,經手人是丁漠染,錢也是她墊的,報銷內容很單純,就隻是一些上班期間的交通費,來來去去的計程車費用累計下來大概一千多元的樣子。丁漠染身邊換了好幾個文助,銜接得都不好,很多事情沒有交代,丁漠染習慣了一個人跑活動現場,很少帶助理在身邊,也就造成了一人經手,無人證明的情況。但秉承信用原則,公司不會因為懷疑她瞞報票據就不給她報賬。
原來剛才寧秋怡特意去茶水間看她,並不隻是為了看她笑話。
丁漠染是真的得罪她了,雖然丁漠染什麼都還沒做過。先動手的是她,給下馬威的是她,高高在上的她。
丁漠染把報銷單單獨放在一邊,看向小黃“財務部退回來的?”
小黃偷偷朝寧秋怡那邊看了兩眼,小聲說道“是寧姨親自拿過來的,她說上一任助理辭職了,沒有人能證明這筆錢是不是真的該由公司出,所以……”彆人都叫寧秋怡為“寧姐”,就這孩子,一口一個“寧姨”,還真是極品。
丁漠染想笑,但覺得到底不合時宜,還是忍住了,她揮揮手“行,這件事我來處理。”
小黃移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皺起眉頭,很為難的樣子“漠染姐,這筆錢你不會自己扛下來吧?我聽她們說,漠染姐總是被人欺負,連帶著助理也一起被欺負……”
丁漠染愣住了。
她以前忍氣吞聲的時候,曾想,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也曾想,自己是沒有用,不應該再連累彆人,可是……還是連累了很多人啊,那些個受不了她的軟弱與迷糊而離去的助理,就是最好的證明。然而,她生硬地逞強,與寧秋怡這樣固執對抗,又會是怎麼樣的後果呢?她會不會連累到彆人?到底是哪一種方式相處會比較好?
丁漠染竟然找不到答案。
她問“你覺得跟在我身邊一定會被人欺負?”
小黃囁嚅道“不是我說的,大家都這麼說。”
丁漠染起身拎起那份報銷單,點頭道“我這就去找她。”
小黃眼中一黯,目光中閃過一絲惶恐“漠染姐,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是新人,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要聽哪邊的,你千萬彆覺得我多事,我……我……”她嘴角扁了兩下,又要哭出來,卻猛地看見丁漠染將報銷單朝她甩過來,壁頭蓋臉地甩在了她臉上。
丁漠染冷冷地道“小黃,你確實是個新人,演戲的本事還沒有這些姐姐們一半好,可得多練練,新人就該少說話多做事,你看看你從開始到現在和我說了多少句廢話?報銷走的是正常程序,我雖然記性不好,但還不至於病入膏盲,你把麵上這張單子換掉也行,以後學我簽字就簽好一點,你知道你犯了一個什麼樣的錯誤?”她指著那張單子,秀目裡全是輕蔑,“我從小練的都是歐陽洵的帖子,‘染’字的橫折彎鉤這一筆,絕對不可能這麼醜。這碗臟水,我不會接,寧秋怡也不會接……你就直說吧,你是誰招進來的?”
格子間的鬥爭,從來暗波洶湧,丁漠染也是從新人一步步爬上來的,設身處地想一想,就能知道這著棋走得有多惡心。
小黃充其量隻是個棋子,下棋的人,隻是想要挑起丁漠染和寧秋怡之間的矛盾,這麼淺的陷阱,她能看出來,寧秋怡也一定能看出來,那她剛才進茶水間,是想提醒她防小人暗算?
然而,丁漠染才不相信寧秋怡能有這份善良。
……
一時間,公司裡個個都像敵人,丁漠染也沒心思在上班時間做正經事了,她終於如願地掏出手機,點開一款叫《彼岸之城ol》的橫版冒險遊戲。
奧逸國際的總裁辦公室裡,傳來了“叮”地一聲響。
嚴笑挑目看了一眼——“皮皮魯”的好朋友“魯西西”已然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