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不絕對!
丁漠染身上濕了一半,嚴笑的衣服則已經完全濕透了。
車子開進野相遊園,黃小天比在自己家還隨便,一手挾著筆記本電腦,一手提著六個飯盒往裡衝。
丁漠染想起自己好歹也是這個家的米蟲之一,便自動自覺地伸出手去要幫他分擔一點,卻被他一個漂亮的閃避躲了過去。
他大笑道“我先熱飯,你們先去洗個熱水澡,等會就能吃了。哈哈哈哈,大概一起洗能夠快點。”
一起洗確實能夠快點,但是嚴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彆墅裡有很多單間客房,都配了浴室,完全可以同時使用,可是嚴笑卻衝黃小天一頷首,轉身拉著她上了二樓。
一直走到衣帽間,才緩緩駐足。
他指了指裡邊“你幫我拿兩件換洗衣服,我在浴室等你。”說完又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側身靠在門邊,抿起了唇。
丁漠染的腦子還混亂著,聽他吩咐,也就乖乖地去了,等打開抽屜拿出一條男式內|褲,腦袋裡才“嗡”地一聲炸開。
她想起第一次來到野相遊園的時候,自己披著浴袍,穿著嚴笑的內|褲,那時的混亂與不智,與現在何其相似,隻不過那時候的她五感失靈,遠不似今天這麼窘迫。這種先行動後思考的結局,委實太尷尬了。
清醒,有時候更像是一場折磨。
理智,才是大罪大惡。
以前湯臣說抑鬱症是精神疾病,她還有些抵觸,現在回想起幾個月前那不合邏輯的言行舉止,她恨不得找個石頭把自己撞死。那瘋瘋癲癲恬不知恥的行徑,與精神分裂何異?
她生病的時候不修邊幅,自己早有自知,但她固執地欺騙自己,成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也是天上有,地上無了……以前,她看見市井瘋婦,光著膀子在大街上跑來跑去,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病了才知道,自己也差點變成那樣的人,幸好在崩潰的邊緣,還有人拉了他一把。
她慢吞吞地走回來,紅著臉,低著頭,把找好的衣服塞給嚴笑。
嚴笑看她的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了,呼吸不由自主地調亂了幾個節拍,他以為丁漠染誤會了,憋半天,才解釋道“我在外間等你,和你說說話,你彆亂想,沒事的。”又感到自己說得不是太明白,鬱鬱地添了一句,“我以前有個朋友,一個人在家洗澡,洗著洗著,就把自己吊在花灑上,活活勒死了……你懂我的意思?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時候,我陪著你,你不想說話也可以……但要讓我相信,你還活著。”
他並不是要和她一起洗鴛鴦浴,而是怕她病發了想不開?他看出來了?看出了她的情緒失常?
丁漠染猛地抬起了頭,目光筆直地迎上去,與嚴笑的視線相接。
嚴笑一怔,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乾脆就大大方方地迎上去。他的視線不溫不涼,關心得恰到好處。
心頭一股暖流,從腳底慢慢升起,竟像是打通了任脈二督,在五臟六腑之間遊走,丁漠染那些被雨淋濕的心情,刹那間又重見陽光花樹,胸腔裡心臟跳動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響。她以為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時候,她想到了他,她以為自己注定孤獨的時候,他抱緊了她。這是不需要介意喜歡或者不喜歡,就能形成的默契。
嚴笑微微一笑,精致的眉目溢出難得的親切溫暖,他的眼睛亮亮的,似含著半壁星光“如果你還相信我的定力,洗澡的時候就留一條門縫,我保證不會偷看。”他舉起了右手,笑容卻有擴大的趨勢。
丁漠染悶聲道“好。”越過他走了兩步,想起了什麼,又道,“反正你都看過了,反正你也不會動心,看沒看有區彆?”
嚴笑跟在她身後,猝不及防地抱了她一下,然後飛快地鬆開了,他扭頭監視著黃小天的一舉一動,漸漸壓低了嗓音“你真以為我看過?單純的女人……”
丁漠染被他沙沙的嗓音鎮住,陡感四肢經脈逆流,恍惚出現了走火入魔的征兆,再是愚鈍的人都能知道,體內生出了怎麼樣的變化。丁漠染哆嗦著,快走兩步,攥緊的手心,隱隱冒出了汗意。
丁漠染看看手心,看懂了自己的欲|望。
她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語聲說道“嚴笑,也許我們真的可以試一試。”說著,身影閃動,已然與嚴笑一門之隔。
低淺的語聲,如歎息,在嚴笑耳邊飄過,嚴笑身子一僵,差點跟在她身後衝進浴室裡。
那句話那麼隱晦,他卻聽懂了。
她想試一試,試著放下,試著愛上他。
他很堅難地努力著,朝著自己也不能確定的方向努力,沒有人幫他證明這個方向對不對,他也沒那個臉四處對人說。
過去地二十六年裡,他都在和自己作對,以至於認知混亂,常識顛倒,他沒有半點戀愛經驗,甚至在重遇丁漠染之前,他是個連愛情故事都看不懂的傻麅子,他曾以為男和女,玩的都是套路,就像公司新開發的□□g遊戲一樣,選a,或者選b,好感度不一樣,積累數據就不一樣,結局也會不一樣。
慶幸的是,丁漠染沒有第二個選擇,因為選項a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嚴笑站在門邊,聽著浴室裡傳來的水聲,不時往樓下上躥下跳的黃小天那邊瞧,他突然後悔帶黃小天過來了,異常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