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馱山地勢寬闊，山勢平穩。黑水宗當年建立據點時，在烏馱山中間地帶，開辟出一座宏大廣場，周圍用堅固的北海石柱支撐，此廣場足以容納上萬人。
此時上萬邪修彙聚於此，皆為迎接黑晶晶歸來。
固然黑水宗底層素質參差不齊，對領導者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可中層乾部心知肚明，宗主行事穩健，深諳苟道。
長老行事太過激進，導致黑水宗損失慘重。若不想黑水宗走下坡路，必須宗主歸來。
處於半山腰的議事大廳內，除了陸斬以外的九大堂主早已來此等候，正跟姬夢璃商討黑水宗事宜。
黑水宗劉堂主望著下方廣場場麵，感慨道：
“時隔一甲子，宗主終於歸來，否則很難想象我們黑水宗會走到什麼地步。”
劉堂主乃是造化境初期，當年乃是某修仙門派弟子，卻因跟師娘偷情被逐出師門，流放西北。
後來劉堂主毅然轉投黑水宗，跟黑晶晶在西北挖煤崛起。
黑水宗壯大後，劉堂主隨之升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是黑水宗的主力。
姬夢璃眯著眼睛，妖媚的臉蛋看不出喜怒：“劉堂主的意思是，若是宗主不來，黑水宗會被本座領導廢了？”
劉堂主看也不看姬夢璃，他陰陽怪氣道：
“長老不要誤會，劉某一直很尊敬長老。隻不過長老乃是女子，做事自然不如男人果決，缺乏了幾分韌勁兒。”
“再說了，黑水宗終究是咱們宗主的，如今宗主歸來，我們在宗主帶領下，肯定更上一層樓。”
“……”
姬夢璃輕飄飄地看著下方，眼底有些涼意。
她執掌黑水宗多年，雖看起來風光無兩，實則愈發力不從心。
原因就是這群老狐狸根本不服她姬夢璃，卻還時時刻刻朝她伸手要東西，否則她也沒必要去搶劫紫薇山。
黑水宗並非貧困至此，而是這些人中飽私囊。
如今黑晶晶歸來也算好事…姬夢璃懶得跟劉堂主起口舌之爭，等宗主歸來，一切自有分曉。
倒是趙堂主道：“誒？怎麼不見咱們那位陸堂主？聽說陸堂主是咱們長老親自提拔的，少年英才呢。”
此話一出，氛圍變得微妙了些。
這話裡的嘲諷味兒，簡直要溢出天際了。
姬夢璃本不想相爭，可對方一再挑釁，卻也忍不住，她冷聲道：
“陸堂主確實少年英才，二十不到便能破入造化境，正因破入造化境時打開了神秘秘境，所以至今未歸。”
趙堂主不可置信：“不滿二十歲？”
“沒錯。”姬夢璃嘲弄道：“本座領導黑水宗的時間不長，但所提拔的人個個是精兵強將。不像某些人，仗著資曆老，便為非作歹，實在可惡。”
劉堂主覺得自己被影射了，冷笑道：“可惜，如此少年英才，怎麼還被困在秘境裡呢？否則怎會錯過如此大典？”
“劉堂主急什麼？你們自然有機會見到陸堂主的。”姬夢璃手攥成拳，表麵笑容如花，眼底涼意入骨。
也不知陸斬到底開啟了什麼秘境，竟然至今未歸。
可彆像宗主那樣，被困在秘境一甲子才好…
姬夢璃思來想去，總覺得心底不太安生，她剛想出去靜靜，忽然一股狂躁的真炁波動從天空傳來。
姬夢璃登時大喜：“是宗主！”
邪修們慌忙抬頭，隻看到原本萬裡無雲的湛藍天空，此時黑雲凝聚，一股邪煞之氣在周遭飛速蔓延。
熟悉這股氣息的邪修，早已跪倒在地，迎接宗主到來。
姬夢璃攜九大長老走出議事廳，皆麵露喜色。
“轟——”
天空傳來輕顫，猶如鏡麵被人打碎，一道黑色光團從天而降，猶如流星墜落大地，直直朝著地麵砸來。
黑色光團威力龐大，將周圍十三根北海石柱當場轟碎。
亂石如雨下。
眾邪修飛身躲開石柱碎石，隻聽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那團黑光墜落在烏馱山廣場中間。
頃刻間，廣場中間被硬生生砸出巨大深坑，數百名弟子猝不及防墜入坑中。
“嗖——”
那團黑光自深坑中衝出，周身氣息漸漸收斂，露出真身。
黑風毅負手而立，霸氣無匹，他凝視著周圍人群，猶如剛剛脫困的巨獸，意氣風發的嗬道：
“都跪下！”
邪修們隻覺心底一顫，似有冥冥之威鎮壓在他們頭顱，令他們情不自禁匍匐跪地。
就連高傲的姬夢璃跟九大堂主，此時亦跪地迎接。
…
“宗主此番歸來，氣勢較從前更甚啊！”
“確實，更會擺架子了！”
“看來宗主消失的這一甲子，是去閉關進修了，這次是準備裝個大的。”
“……”
九大堂主竊竊私語，雖然屈服在黑風毅淫威下，嘴裡卻忍不住嘀咕。
以前宗主架子也大，可卻沒有如此大。
姬夢璃心底也覺不悅，黑風毅雖然是他們的宗主不假，可是沒道理出關就給他們下馬威。
甚至還將廣場砸出如此巨大的深坑…
砸給誰看呢？
姬夢璃低著頭，能清晰感受到黑風毅身上的氣勢很強，她略微斟酌，看來宗主消失的這一甲子，獲得了頗多奇遇。
否則絕對不會這麼飄。
畢竟，當年建造烏馱山據點時，曾花費無數人力物力。
從前黑晶晶降落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損傷“公物”。
哪像今天如此誇張…
姬夢璃眯了眯眼睛，抬眸看向黑風毅。
黑風毅站在烏馱山廣場中間，眉宇飛揚氣勢強大，甚至夾雜著一絲…嘚瑟？
…
彼時，黑風毅的識海當中，也十分熱鬨。
自陸斬跟大司主進入黑風毅識海的瞬間，黑風毅就被迫暫停營業，大司主已經主導了黑風毅的身體。
她對此次降落引起的場麵格外滿意，得意洋洋地炫耀：“你們兩個彆沉默，點評一下，本宮這番勢頭，表現得如何？”
雖然大司主沒有做過邪修老大，可她是鎮妖司的老大，根據她的經驗，反派老大出現時，最重要的就是牌麵。
更何況黑風毅是時隔一甲子未出，牌麵更要做足，否則如何震懾手下？
黑風毅的神識縮在一旁，有點汗流浹背：
“說實話，有些太誇張了…我從前出場時候都很低調…”
大司主有些不信：“你身為黑水宗宗主，出場時居然不高調？你若是如此低調，你當邪修乾什麼？”
“害…”黑風毅小聲道：“還不是因為窮…這些北海石柱太過昂貴，砸碎一根我都心疼得睡不著…”
“……”
大司主一時無言，她凝望著腳下廢墟，陷入沉思。
陸斬不想耽擱事情，便鼓勵女上司繼續發揮：
“沒關係，老黑消失了足足一甲子，性情大變也是有的。大司主，你繼續發揮，如果有問題，我會提醒你的。”
大司主這才重新燃起自信：“沒錯！誰能想到黑水宗宗主這麼窩囊，連皇宮的女官都比他有牌麵。”
“……”
黑風毅微微一怔，他抿了抿唇，小聲問道：“真的假的？”
陸斬想想明玉姑姑的牌麵，點頭：“確實。”
“……”
本就自閉的黑風毅更加自閉了。
早知如此，他做邪修乾什麼？直接進宮當太監不比這好？
意識到黑風毅的想法，陸斬勸道：“彆想了，男人進宮要從0開始。”
“我不在意啊…”黑風毅幽幽道。
“……”
陸斬啞口無言，深深地看了眼黑風毅，默默的距離他遠了點。
也就是在這時，陸斬忽然想起當初小楚說過的話。
小楚說…黑水宗宗主，乃是斷袖。
嘶…這詭計多端的斷袖！
……
烏馱山廣場。
大司主自信滿滿，她主導著黑風毅的身軀，負手而立，目光掃視過人群，高聲道：
“本宗主閉關一甲子未出，如今看到你們聚在此地為本宗主接風，本宗主實在是欣慰至極！”
“如今本宗主已經出關，定會帶著黑水宗重回巔峰！”
此話一出，人群一片沉默。
可短暫的沉默後，便是振臂高呼。
“天上地下，聖教獨尊！”
“……”
上萬名教徒神色激動，高聲呼喊。若非此處設置陣法，能隔絕動靜，隻怕是汴京都能聽到這幾嗓子。
大司主聽得熱血沸騰，尋思著等回到鎮妖司後，也給鎮妖司整個口號，她衝著大家揮了揮手，又看向姬夢璃：
“小姬啊，兄弟們這麼激動，開倉放糧吧，讓弟兄們大醉三日！”
“……”
正跪倒在地的姬夢璃，聽到這話眼皮子一跳：“嗯？”
“開倉放糧？”
姬夢璃覺得不對勁，從前宗主行事摳搜，甚至依靠領老頭低保當發展資金，怎會讓開倉放糧？
黑水宗固然有不少產業，可是弟子之間凝聚力太差，就算賺到大錢，也是先滿足自己，再發展幫派，導致幫派資金並不算充裕。
眼下上萬黑水宗弟子聚集於此，這要是開倉放糧…再加上提供酒水，吃喝可是筆不小的數字。
況且…什麼叫小姬？
這個稱呼令姬夢璃不喜。
從前黑風毅也如此喊過，可是自從她當長老後，黑風毅為了給她留顏麵，便喊她為夢璃。
姬夢璃眯起眼睛，敏銳察覺出事情不對…宗主這是故意給她下馬威。
畢竟宗主離開數十年，這數十年內，整個黑水宗皆聽她一人號令。
如今宗主歸來，自然要給她個下馬威，讓她跟這些下屬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思至此…姬夢璃抿了抿唇，忍了這口氣。
大司主走到姬夢璃麵前，將她扶了起來，笑眯眯地道：
“彆為經費擔心，本宗主與世隔絕六十年，並非一無所獲，這點錢不算什麼。”
劉堂主也覺得姬夢璃囉哩囉唆，不滿道：“咱們黑水宗終究是宗主說了算，如今宗主都發話了，長老難不成還有異議？”
姬夢璃略微思索，點頭道：“一切都聽宗主的。”
劉堂主心情舒坦不少，宗內資金是否充盈跟他有什麼關係？大家吃爽喝爽就行了。
否則當邪修乾嗎？不就是為了爽嗎？
在九大堂主的簇擁中，大司主走到議事廳，大馬金刀地坐在黃金打造的寶座上，道：“小姬，倒茶。”
“……”
好麼，您是真裝上了…
陸斬坐在黑風毅的識海中，能清晰地看到外界場麵。
眼看姬夢璃神色怪異，陸斬提醒道：
“大司主，姬夢璃狡猾多端，伱彆引起她的懷疑。”
大司主端著茶盞，一邊跟外麵手下談天說地，一邊跟陸斬道：
“放心吧，一切都在本宮計劃之內。”
“……”
陸斬有些不信這話，女上司辦事穩定性太差，靠譜的時候是真靠譜，不靠譜的時候也是真的不靠譜。
眼下女上司分明是故意戲弄姬夢璃。
不過在來的路上，大司主特地“請教過”黑風毅，專門學了黑風毅跟下屬的相處模式，想來不會有太大問題。
陸斬摸了摸下巴，眼角的餘光卻看到黑風毅一臉“悲痛”。
陸斬挑眉：“不就是使喚了一下姬夢璃嗎，至於這副表情嗎？”
黑風毅神色悲傷，生無可戀地道：“不是…我傷心的是…開倉放糧！”
“開倉放糧又怎麼了？”陸斬耐心不多，沒好氣地道：“你們邪修聚會的時候，難不成不管飯啊？”
黑風毅認真點頭：“是啊…以前確實不管。”
“？”
陸斬沉默半晌，才默默地摳出個問號？
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