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月光透過樹枝,灑落在青石板路上,如斑駁碎星。
年關前後沒有宵禁,街上到處都是熱熱鬨鬨之景。
官巷不比其他街道熱鬨,亥時後便靜悄悄的,一座座庭院綿延起伏,院子裡亮著燈,偶爾能看到人影走過。
陸斬家中更為寂靜,連個說話聲音都沒有。大司主悄無聲息落在房簷上,美眸掃視一圈兒。
院子裡空蕩蕩的,假山跟竹叢中掛著幾盞紅燈籠,平時略顯鬨騰的狐狸精化作原形,縮成一團在爐邊烤火。
火爐裡的炭燒得通紅,旁邊還放著幾粒花生,狐狸精時不時伸出爪子,將烤焦的花生扒拉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
宅子裡連個丫鬟影子都看不到,安靜得有些幽森。
大司主並未看到陸斬的身影,便悄悄朝著後院飛掠。
“嘩啦啦——”
行至後院,大司主耳朵微微聳動,聽到有水聲從側方傳來,她腳尖輕點,循著聲音來到梅園。
梅上積雪已經消融,夜晚掛了層薄霜,紅梅、蠟梅爭相競放,雪夜中暗香浮動。
就在梅林旁邊,不知何時開墾出一池溫泉。泉水氤氳著水汽,隔著重重梅林,能隱約看到位於朦朧水霧中的人影。
大司主定睛凝眸,這才看到陸斬在泡溫泉,他穿著白色寢衣,發絲高束,衣襟大敞,露出寬闊光潔的胸膛,影影綽綽中,還有幾分惑人。
“……”
大司主喉嚨微微滾動,她隻知道陸斬腰力好,倒沒想到陸斬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看似單薄的身軀,實則頗為強健。
大司主有些好奇,不免在梅林外駐足,多看了兩眼。
過了眼癮後,大司主覺得此舉不妥。她身為上司,總不能仗著有幾分修為,半夜偷看下屬洗澡。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不僅顏麵掃地,估摸著還要被人戳脊梁骨。
畢竟,這可是徒弟的相好,她怎麼能乾這事兒?
大司主思來想去,決定離開,然而她剛欲轉身,忽然一陣風聲吹來。
風聲輕柔卻不失剛勁。
大司主眯起眼睛,隻見側方梅林掀起波瀾,真炁如瀚海長風般卷起無數梅花,花瓣凝聚成長龍姿態,朝著這方呼嘯而來。
花瓣長龍看似溫柔,卻帶著不可忽視的霸氣。
“砰——”
大司主發絲飛揚,她輕鬆寫意地抬起右手,食指跟中指並攏,瞬間攔住梅花長龍,兩兩相碰,發出金屬碰撞之音。
頃刻間,梅花長龍四散飛揚,猶如天女散花般墜落在地。
花瓣紛紛揚揚間,陸斬已經自溫泉中起身,隔著婆娑梅林,依稀看出梅林後站著個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曲線曼妙火爆。紫色的裙裳裹住宏偉胸襟,飽滿的臀部如蜜桃般圓潤,可腰肢卻格外纖細。
此時她站在梅樹下,右腿微微向前,裹著黑絲的美腿露出大半截,修長又圓潤。
固然天光暗淡,可修者耳聰目明,陸斬略微凝眸,便看清女人的相貌。
陸斬神色驚訝:“大司主?”
啊?
偷看他洗澡的人,居然是女上司?
陸斬神色詫異,先前他曾在宅中布置過陣法,可淩仙子總喜歡夜半突襲,陸斬便將大陣暫時撤了。
方才他正在溫泉中練功,忽然察覺到一股陌生氣息,原以為是有人夜襲,沒想到是女上司。
不過…陸斬心知肚明,就算他沒有撤陣,隻怕也攔不住女上司的偷窺。
大司主也知道此情此景有些尷尬,可她到底不是凡俗女子,見陸斬發現,她並沒有羞愧,而是邁步走出梅林,一邊欣賞陸斬身材,一邊誇讚道:
“身材不錯,看來是下過功夫的。”
“……”
陸斬順著女上司視線下移,便看到了自己的腹肌,再往下便是濕漉漉的寢褲…
若是換做其他人,他或許還會反問一句“想不想摸摸”、或者是“要不要一起泡泡”,可對麵是女上司,他就不能這麼問。
陸斬拿起掛在旁邊的衣裳,邊穿邊道:
“大司主,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雖然陸斬覺得,女上司這兩天有點不對勁,言語跟行為都有些曖昧,但就算如此,女上司此時登門,總不能是要他侍寢吧?
大司主目不轉眼睛地看陸斬穿衣服,邊慢條斯理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挑眉道:“沒事就不能來了?”
更何況,她已經不是第一回來這裡,甚至還在這裡住過一晚。
隻不過以前來的時候,她的形象是小女孩。
“……”
陸斬詫異抬頭,覺得這話不像是上下級交談,更像是調情,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也不敢貿然發起衝鋒信號。
大司主腦回路本就跟常人不同,萬一是他理解錯了,那就尷尬了。
見陸斬沉默又詫異的表情,大司主也意識到自己口吻不對,不像來吩咐手下做事,倒像半夜來調戲良家婦男。
略微思索後,大司主道:“過來坐,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梅林旁邊有座朱色涼亭,是用以踏雪尋梅的場所,陸斬跟著女上司走進涼亭,煮茶的爐火已經熄滅,他將爐火重燃,不一會就傳來茶香味兒。
大司主沒有坐石凳,而是慵懶地靠著石柱坐下,姿態半躺,飽滿的臀部勾出驚人弧度,兩條長腿交迭,黑色的透明長襪,在雪夜中似有些光澤。
陸斬看了兩眼,便移開視線:“可是為了南疆的事情?”
“嗯。”
“是讓薑仙子跟淩仙子一起同往南疆嗎?”
大司主抬眸看了眼陸斬,語氣有點兒涼颼颼的:
“說到女人你就來勁兒,若是給你派兩個男人,你是不是就不願去南疆了?”
陸斬覺得這話口吻有點不對勁兒,但也沒時間多想,笑道:“怎麼會?隻要是大司主吩咐的,就算是派兩個老頭,屬下也得跟著去。”
大司主眨了眨眼,抿唇道:“油嘴滑舌。”
陸斬微笑不語,他摸不清女上司的思路,但聽到這話,就知道女上司心情不錯。
大司主見他不語,抬起手臂捋了捋衣袖:“坐呀,站著跟個柱子似的。”
“……”
陸斬順勢坐在石凳上,問道:“所以…去南疆到底所為何事?”
“這事不能被外人聽到,你稍微靠近些再說。”
陸斬略微疑惑,索性直接站起身,快走兩步來到女上司靠坐的美人椅上,挨著她的臀部下方坐下。
美人椅本是條形長凳,連接著長亭的靠欄跟木柱,因向外探出的靠背彎曲像天鵝頸,所以將亭子中的長椅稱作美人椅。
美人椅並不寬敞,像是狹窄的床,大司主本就是斜躺靠坐的姿態,眼下加上陸斬,椅子登時擁擠了些。
大司主雙腿下意識並攏,緊緊貼著美人椅的圍欄:“我讓你靠近,沒讓你坐本宮身上。”
兩人姿態怪異,就好比大司主躺在狹窄的床上,而陸斬坐在床邊似的。
陸斬能清晰感知到女上司雙腿傳來的溫度,甚至能察覺到起伏弧度。
“……”
陸斬麵不改色地挪動了一下位置,正襟危坐:“這下距離夠近了,大司主說吧。”
“……”
大司主麵無表情地瞥了眼陸斬,也覺得兩人挨得太近,可方才是她命令陸斬靠近的,若是此時再讓陸斬遠一點,未免事兒太多了,她緩緩吸了一口氣,不去在意這些細節,道:
“你去過萬獸淵澤,應該知道有關南海妖族的事情。萬妖王乃是被妖毒殘害,自裁而亡,祂死後,身軀化作萬獸淵澤,身體中的妖毒也自然而然地存在淵澤中。”
“但是南海妖族被逼回海底後,殘存在修仙界的妖毒也會死寂。可如今萬獸淵澤異動,說明南海妖族有複蘇重來的跡象,以至於妖毒重新開始活躍。”
“……”
陸斬略微思索:“南海妖族跟南疆行有關?”
大司主微微收緊雙腿,道:
“嗯,當年我能封印南海,仰仗的乃是神石力量。上古時期,天降神石,一降南海,成就了石人族。一降中原,化作鎮世神劍,我用它封印了南海。而據傳…其實還有第三塊神石,降臨在了南疆,伱要做的是,去南疆尋找神石。”
陸斬微微思索:“所以…南海妖族重新複蘇,想要重新封印南海,就需要再借助神石的力量?”
“不錯。”大司主點頭:“鎮世神劍本就是神石所化,可它鎮壓南海數千年,力量早就流失,需要新的神石助力。”
陸斬弄明白前因後果,心底豁然開朗。難怪大司主對此事如此慎重,就連仙門弟子,她也隻選了薑薑跟月月。
陸斬點頭:“大司主放心,隻要神石在南疆,屬下定會儘力尋來。”
大司主覺得陸斬太過淡定,她道:
“神石蘊含無上偉力,更有毀天滅地之能。若是修者能汲取其中力量,會獲得超出想象的好處。你答應得如此乾脆,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陸斬知道神石威力無窮,也明白女上司的隱憂,他道:
“我知道神石蘊含無上神力,但更知道神石事關天下蒼生。既然大司主信任我,我定全力以赴尋找神石。大司主放心,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在這件事上沒有私心。”
大司主抬眸看他,似乎在思索此話真假。
陸斬又問道:“上古年間距離今天甚是遙遠,就算真有神石墜落在南疆,隻怕也難以尋找。卑職有一問題,想請大司主解惑。”
“你問。”
“若是找不到神石,後果是什麼?”
大司主略微停頓,鎮世神劍跟她息息相關,若是沒有神石,最壞的結果,就是她以身祭劍,這本是皇族秘辛,不宜告知外人,可如今既已讓陸斬尋找神石,再瞞著這件事,沒有意義。
思至此,大司主淡淡道:“本宮會死。”
陸斬身軀微微一震,放在膝上的雙手下意識攥起,道:“隻要神石在南疆,我必帶回。”
大司主看出他的真摯,覺得氣氛有些沉重,便笑著道:
“有你這句話,本宮便放心了,不過萬事不能強求。如你所言,上古年間距離今天甚遠,況且神石落在南疆,隻是傳言,到底有沒有,還未可知。你隻需儘心儘力尋找,一年內無論能否找到,你皆要回京。”
陸斬點頭:“我明白了,不過神石有何特征?
大司主斟酌片刻,才措辭道:“神石乃是天降神物,跟世間任何石頭都不同,但表麵看起來,又跟其他石頭沒有分彆。其神奇地方在於…隻要你能碰到神石,就會知道它就是神石。”
陸斬皺眉:“純靠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