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卡,
機場的海關櫃台前,周正毅的記者證被自己遞了回來。
“周先生,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們不能夠批準你入境。”
海關官員麵無表情地說,不過隻是看了一眼對方的護照,然後就直截了當的拒絕入境。
“下一班轉機航班將在兩小時後起飛,目的地是星洲。“
周正毅的手按在櫃台上,然後語氣嚴厲的質問道:
“是因為我是記者嗎?我有國際記者聯合會的認證,這是合法的新聞采訪。”
他指著簽證頁上清晰的公章,試圖和對方爭論著什麼。
“那是過去,不是現在,現在是特殊時期。”
官員合上他的護照,說道
“政府發布新規,禁止外國記者入境報道。”
他朝旁邊的安保人員使了個眼色,說道:
“帶這位先生去轉機區。”
兩名持槍警衛已經站在周正毅身後。他深吸一口氣,把相機包往肩上提了提,轉身時最後看了眼達卡機場玻璃窗外熾熱的陽光——他本該在那裡,記錄這個國家正在發生的劇變。
之前他還懷疑發生在這裡的是謠言。但是現在,從對方拒絕他入境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或許在這裡真的發生了一些事情。
在轉機區雖然有看守盯著他,但是,在思索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改簽去了加爾各答。
那裡距離東巴邊境很近,按照印度方麵的報道,在當地或許有機會越過邊境前往東巴,去記錄發生在當地的事情。
加爾各答的空氣中飄著咖喱和汽車尾氣的混合氣味。周正毅站在豪拉橋下,看著一隊衣衫襤褸的難民正被印度警察驅趕。他們大多赤著腳,婦女用紗麗邊緣裹著嬰兒,男人們眼神空洞。
“東巴來的?”
周正毅用英語問道。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抬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警惕。周正毅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餅乾遞過去,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抓住食物,塞給身後的小女孩。
“軍政府……殺人……”
老人用混雜著印地語的英語擠出幾個詞,
“我們村子……沒了……”
周正毅蹲下身,用筆記錄著所有的一切。老人顫抖著描述:深夜的槍聲,焚燒的房屋,被拖走的年輕人。小女孩突然掀起衣角,露出腹部猙獰的燒傷疤痕。
“那裡……都這樣……每天都有人很多人死去……”
老人喃喃道,眼淚在皺紋間蜿蜒。
加爾各答郊外的難民營比周正毅想象的還要擁擠。帳篷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排泄物和腐爛食物的氣味。他在醫療帳篷邊遇到了拉希德——一個英語相對流利的年輕人,右臂上纏著滲血的繃帶。
“你是記者?”
拉希德打量周正毅的相機,目光中帶著驚豔。
“西方媒體?”
因為印度整體傾向於東方世界的原因,所以,這裡隻有很少的一些西方國家的記者。
“SEA亞洲電視。“
周正毅遞過一瓶水,說道:
“你的傷?“
“軍隊的禮物。”
拉希德苦笑著解開繃帶,露出皮肉翻卷的鞭痕,
“我在吉大港大學讀建築學,直到他們衝進校園,男生被殺死了,女生……”
周正毅花了兩天時間,用香煙和美元從難民口中拚湊出東巴的現狀:政府推行的清洗行動,大規模的屠殺,不僅如此,還有係統性的姓暴力,被封鎖的消息。
所有的一切都是聳人聽聞的,從那些人的口中他得知了發生在當地的暴行,甚至可以說並不僅僅隻是暴行,而是大規模的屠殺一場發生在現代社會的圖上。
這一切遠遠超乎他的想象,甚至但凡是正常人無法想象在現在世界會發生這樣的暴行。
“我需要進入東巴。”
第三天傍晚,周正毅對拉希德說。
拉希德正在喝著廉價的街頭飲料,在過去的幾天之中,作為周正毅翻譯的他,掙到了不少錢,聞言他差點嗆到:
“你瘋了?那裡現在就是屠宰場!”
“所以才需要有人記錄。”
周正毅拍了拍相機,
“200美元,做我的向導和翻譯。”
拉希德盯著破舊的天花板,喉結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