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縮在角落中,不哭不鬨的那個少年。剛開始時,他混跡在婦孺中,並不顯眼。秦絡雖然多看他幾眼,卻也沒太過在意。可到了晚上,大家被趕入臨時牢房關押後,少年在一男一女的掩護下,偷偷移到了秦絡這邊,輕聲喊他“秦大人。”
秦絡眯起眼,打量著眼前三人。一個老頭,一位婦女,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他疑惑道“你是?”
少年揭開淩亂的頭發,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竟然是六皇子趙瑞澤。秦絡大吃一驚,短短幾日,六皇子憔悴了不少,眼睛紅腫,麵色慘敗。那灰頭土臉的樣子,和宮中那個嬌氣的皇子判若兩人。秦絡暗歎一聲,可憐六皇子終究沒能逃出魔爪,還是被抓到這裡了。
“六……”秦絡頓了一下,“您怎麼,也被他們抓了?”
“這事說來話長。”那位年長的老者壓低聲音,慢慢道來,“老奴帶著主子,好不容易安全逃出了皇宮。可沒想到,到了陽城門口,項羌又開始抓城內貴族,還是專挑衣著華麗的。”
看來是為了錢,秦絡心道。雖然六皇子不幸被抓,但看情況,似乎項羌人並不知道,他們抓的人是皇子。否則六皇子早就被重兵嚴守,哪能見到秦絡?
“秦大人。”那位婦人也開口了,“如今主子被抓,我們也不知該怎麼辦。萬幸遇見了大人您,您可得幫幫我們殿下啊。”
秦絡曾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和六皇子有過幾麵之緣。此次六皇子落難,環顧四周,也就認識個秦絡,不得已求他幫忙。而秦絡身為漢人,自然也希望皇子能逃離出去,為大楚保留一絲血脈。
秦絡想了想,分析道“他們抓這批人,不過是為了要更多的贖金,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你們一定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要讓被俘的官員看清殿下的臉。很多人在鞭子下,極有可能背叛大楚。殿下的身份,不要再告訴其他人了。”
“這是自然,我們也是看秦大人曾是主子的侍講,才來求助的。”老宦官說道。
不愧是宮裡的老人,果然想的周到。秦絡點頭,又對老宦官道“還有就是,你身份容易暴露,最好先不要跟著殿下。至於殿下的安危,你要是放心,交給我吧。”
太監的確是個,瞞一兩天容易,時間久了,很難不被發現。老宦官點頭道“老奴懂得,那主子就拜托您和奶娘了。”
“大伴……”六皇子眼見要和從小陪他長大的老宦官分離,頓時眼眶紅紅,戀戀不舍。
老宦官也老淚眾橫,然而依舊強顏歡笑的寬慰道“主子,老奴不在時,您自己多多保重。”
六皇子沉默的點點頭,無奈的接受了這一事實。秦絡早就知道,六殿下是乖巧有餘,勇猛不足。他是所有皇子中最聽話的,也是最沒野心的。
這樣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人,如今卻麵臨著國破家亡的變故。秦絡儘可能的多多照顧著他,護著他不受虐待。有人見秦絡這麼護著這個孩子,心中起疑。他便對外稱,這是自己戰亂中失散的弟弟。
還好六皇子很安靜,經常低著頭,和外人一句話都不說。有些官員並不能進內宮,近距離見到皇子,更無法將眼前這個瘦弱的孩子,和皇族子弟聯係到一起。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一直都相安無事。可秦絡不僅隻是保護皇子,更重要的是讓他逃回大楚。而且六皇子多待一日,則多一分危險。可惜秦絡不過是一個俘虜,自身難保,敵兵看守森嚴,根本沒有機會讓六皇子逃離。
如此,不能強攻,隻能智取了。
隊伍走過幾個月後,終於進入了青雲的領域,再過幾日,便可抵達丹陽城,那裡相當於是項羌的京都,有著十幾萬重兵把守,更難逃脫了。
被俘以來,秦絡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隻隊伍,偷聽士兵們的談話。他從中得知,這隻隊伍的將領名叫郭爾訶,此人凶殘又好色,每日傍晚會讓下麵的人挑選姿色不錯的女子,若有人反抗,直接打死喂狼。
然而這幾日,郭爾訶突然規矩起來,不再每夜淩
辱女子了。聽聞,是因為可汗的三王子要過來例行犒賞軍隊,郭爾訶不得不收起色心,忙著接待王子。
關於三王子拓跋冽,秦絡還是聽說過一二的。他是可汗幼子,更是嫡子,從小備受寵愛。雖然年僅十四歲,卻在母家的幫助下,和大王子拓跋冿爭鋒相對多年,不分勝負。
奪嫡,不僅大楚有,項羌也有。秦絡冷笑,看來草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和平。
三王子來的時候,郭爾訶為表功績,將俘虜們被捆綁著雙手,趕到空地上整齊的跪下等候。他們等了很久,跪到雙腿發麻,頭暈目眩之時,那位王子終於來了。
秦絡微微抬頭看著前方,隻見一名身穿黑衣的貴族公子打馬而過,路過他們這群俘虜時,投下漫不經心的一瞥。少年仿若高高在上的神明,眼神冰冷,毫無溫度。然而秦絡沒有想到,自己和這位少年糾纏不清的一生,便是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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