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從白鳳眼中看到的隻有猶豫不決。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們終歸是兩路人。一個是享譽全國的翩翩公子,一個是自甘墮落的女裝大佬,差距如此懸殊的情況下,白鳳怎麼可能帶自己離開呢?除非白鳳打算跟天成領地撕破臉,否則絕無可能。因為代價太沉重了。
名聲受損,同伴離心,天成憎恨……這些因素都很現實。
利德也是如此。
剛剛聽白鳳說起利德的時候,河月也曾幻想過他會帶自己離開。
因為白鳳笑著跟河月說道
“那位利德也很奇怪啊。其實禦西城有一位半魔族的魔法師不是什麼秘密,但沒有人敢用的。魔族就是一群野蠻的怪獸,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招徠一位半魔族的魔法師,先不說對名譽造成多大的損害,總歸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她背後捅刀。不知道那位禦西城的城主,到底是過於莽撞還是真的有容人之量,總之不太好對付啊。”
白鳳這麼說的時候,河月曾經想過的。
如果他也能帶自己離開的話……禦西城,現在最缺的應該是人才吧。不然那位利德也不會冒著風險來一趟雲海了。
可他與白鳳又不同。
白鳳是想買就能買,但他顧慮太多。
利德是顧慮很少,但是沒有錢。
更何況,就算拿的出來,利德願意拿一萬金幣買人嗎?在禦西城最需要錢的現在?
不可能的吧……
那天,在遇到利德之前,河月與白鳳最後一次談話。
白鳳說道
“說起來,我妹妹昨天遇到利德了啊。我妹妹那性格你也知道,從小喜歡打抱不平,喬裝打扮成普通少女引誘不法分子,正準備出手乾掉那群危害社會治安的家夥的時候,利德跑出來英雄救美,還忽悠我妹妹參加花魁選舉……他要是贏了,可以任選一件拍賣的東西。我猜他最後會要你。”
河月心裡一跳。
白鳳抬起頭,臉上第一次沒了笑容。
“而我,很不想看到那個情況發生。你明白吧?”
河月強忍著眼中的淚水。
他朝白鳳笑了笑,說道
“我明白。”
白鳳還想說什麼,碰巧利德來了,他打了招呼也就走了。
從那時候開始,河月就知道利德沒可能贏的。
他的搭檔小黃——準確地來說,該稱之為白凰吧。
是雲海鳳凰的“凰”,白鳳的親妹妹。
她不可能為了外人去參加花魁選舉,把贏下來的獎品送給外人的。
所以從一開始,河月就沒有期待過什麼。
他早就認命了。
一萬枚金幣,到死都掙不完。
他一輩子都是個供人娛樂的戲子。
一輩子都是個讓人恥笑的瘋子。
可河月還是來了花魁選舉,坐在台下,坐在很遠的地方。
他能夠看到白鳳一行人坐在靠前的位置上,而坐在白鳳身旁的,就是本該出現在台上的,利德的那位搭檔……白凰。
這是利德最後的希望,也是他河月最深的絕望。
到底是棋差一招,到底是……有份無緣啊。
要這驚世容顏有什麼用呢?要這滿腔才華有什麼用呢?
河月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夏天。穿著破舊衣衫的自己被送進領主府的那一天。
那天自己昂首挺胸,咬緊牙關,死死地捏著一雙小拳頭,發誓要改變這個世道。
改變這個吃人的世道,改變這個不公正的世道!
而現在呢?
河月的手攥緊了臉龐,用疼痛緩解著想哭的欲望。
白凰同樣有些悶悶不樂。
白鳳望著自己的妹妹,問道
“舍不得?”
白凰抱怨道
“沒有啊。我和利德才認識幾天?不到三天好吧。我跟你都相處十來年了,幫親不幫理很正常啊。隻是覺得這樣有點對不起他,不符合我的性格。”
白鳳沒有笑,惆悵地說
“我也知道啊……但比起這種輕度的‘卑鄙’,讓利德帶河月走,我更加沒法接受。”
白凰沒有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台上響起了主持人爽朗的聲音。
“感謝上一位少女的精彩表演!下一個競選花魁的參賽者是……”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疑惑。
她照著名單,反複看了很久,最終試探性地報出一個名字
“雲、雲陽四公子?……利德?”
她看了一眼手裡的名單,仿佛為了確定一下,繼續說道
“表演的曲目是……‘鋼管舞’。哈哈,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舞蹈呢。總而言之,讓、讓我們歡迎——!!”
河月鬆開了攥著臉頰的手,驟然睜大的雙眼滿是難以置信。
黑暗中,舞台的中央響起一個甜美如惡魔低吟的聲音
“嗚嗚,這麼多人看著,有一點不好意思呢~”
燈火重新亮起,由魔法做出的閃耀燈光將舞台點亮。
那天白鳳有生之年第一次爆了粗口。
他手裡的銀叉掉落在地上,罵了一句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