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翎移開了視線,眨著眼,一臉的凝重
“小鹿怎麼說?”
“利德的母親,在利德出生的當晚就被處死了。雲陽領主親自動的手,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原因。想要繼續查,隻有去問雲陽領主一條路可以走,可現在我們不可能當麵去質問一個領主,所以線索到這裡就全斷了。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
烏米停頓了一下,說道
“以一己之力殺上百龍族……就是把整個雲陽所有的資源傾斜到一個人身上,那個人都做不到。”
金翎深以為然。
沉吟一會兒,金翎這樣說道
“王都這次遭到的損失不少。如果利德那邊真的有大量這種優良水稻的種子,我們早些買過來,就能早些恢複生產、積蓄實力。現在王族那些礙事的家夥基本上消失了,正是你大展拳腳的時候,不能因為主觀的好惡誤了大事。”
烏米點頭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過段時間我就給利德寫信,儘可能做成這筆交易。他既然沒有強硬地帶蘭娜走,而是選擇把蘭娜留在王都,說明他還是有和我們合作的想法的。”
金翎歎了口氣,說道
“靈武前段時間的動向,說不定也和他有關。這個人能用則用,用不了,切記要早點殺了。”
烏米笑著說
“應該問題不大。如果他不配合,我直接提議把禦西城改為禦西領地,一切就都解決了。”
金翎細想了一會兒,也笑了起來
“你啊,說你是鐵腕一點都不為過。不過這樣就好,到時候國王陛下那邊肯定也會通過。一旦他那點實力被擺到人前,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會很快被吞食乾淨。靈武領主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保不住他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烏米吐掉了口中的稻草,問道
“你真不跟我走?獄卒我已經支開了。雖然之後瞞起來會有點辛苦,但還是有機會讓你活下來的。”
金翎正色道
“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有什麼婦人之仁。”
烏米慢慢握緊了拳頭。
金翎又開始撚鐵環,一邊撚,一邊有些懷念地說道
“你今年二十五歲,我三十五歲,癡長你十歲。但你剛來王都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混沌的局勢,隻有你有能力破開。最後果不其然……烏米,彆想著把我救出去。我不死,這個黑鍋沒有人背,這件事永遠就牽牽扯扯沒個完!要向前看,還有那麼多事需要你去做呢。”
烏米眼眶有些發紅。
金翎淡淡地說道
“我幫你,不是因為你烏米這個人,而是因為你的能力在我之上,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能救得了這個國家!換成其他有能力的人坐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一樣會幫,所以你無需愧疚什麼。你要拖著這個國家往前走,無論將來多累,都不能鬆手。哪怕掌心被磨的血肉模糊,哪怕身上積滿了風雪塵埃,都得忍著。”
烏米點了點頭。
白衣衛剛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他在王都飽受排擠。
一個一無所有的泥腿子,在王都根本什麼事都做不了。
下麵的人根本不聽他的指揮,他也沒有管人的經驗。那時候的他焦頭爛額,完全不知道從哪找到一個突破口,每天都被人嘲笑這一屆的白衣卿相宛如廢物一般。
仿佛沉入水底一般孤獨清冷的時候,是金翎握住了他的手。
讓他能冷靜下來,開始一步一步操縱這天下局勢,將曾經在田埂上閒暇時算計的內容變為現實。
亦師亦友的關係,本以為會持續很久很久,卻在如此短暫的相處後迎來了告彆的時刻。
烏米穿好了蓑衣,戴上了鬥笠,臨走的時候,金翎忽然睜大了眼睛,握住了他的胳膊,用很大的聲音說道
“永天國,就托付給你了。朝王賢明,等他繼承王位的時候,你們的未來不可限量。我會在地底下等著的……等著我們永天國江山一統、千秋萬代的那天!”
烏米低著頭,哽咽難言。
金翎笑了起來,他鬆開手,坐回到乾草堆中,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艱難地說道
“去吧。彆太難過了。”
烏米握著燈籠,背朝著金翎,許久才吐出兩個字
“謝謝。”
金翎含笑閉上了眼睛。
烏米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離開。
當夜,天策府上將軍金翎,自殺在監牢中。
漫天的指責與譏諷淹沒了他的屍體,義憤填膺的民眾請命將他的屍體處以車裂之刑,以懲罰他身為天策府上將軍卻無所作為、放任夕王毀壞大陣的過錯。
國王親自發話,稱他為曆代天策府上將軍之恥,在史冊中為他記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讓他得以遺臭萬年。
自此,龍族入侵事件的後續風波和影響,才算正式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