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麼的無所謂啦!
紫葡不肯去禦西城的原因還有一個。
利德是個什麼貨色她在淩雲城就見過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打架鬥毆都得靠自己的侍女上場,可以說要腦子沒腦子要武力沒武力,還不如肌肉發達的利義。這樣的人能夠快速崛起,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功勞,多半是靠著身邊的那群女人。
換言之,利德在禦西城的地位應該很低,真正做主的是他身邊那些人,比如河月、方十三、白凰她們。而紫葡最擅長的是公關,陪彆人聊風月事那種,聊著聊著聊到床上去的次數也不在少數,每次都能在深入淺出的良好交流中達成共識。
這就出問題了。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乾這一行也是講究先做好市場調研、搞清楚目標人群的,把利德勾搭到手不僅一點用沒有,萬一得罪了禦西城那幫女人就更可怕了。
這種危險的事情,還是交給芸葉去好了。
而此時的芸葉已經坐著一輛便宜的馬車往家的方向趕了。
雇這麼一輛馬車從淩雲城回到她住的小村莊要七十枚銅幣,芸葉雖然有些心疼,但因為紫葡限定了兩天內必須回來,所以馬車錢也就成了必要的一筆支出。不然她可以走回去的,就像當初她背著一個小破包從山裡走出來一樣。
坐在馬車上的芸葉抱緊了紫葡給她的小錢袋,每過幾分鐘就會打開看一下。裡麵的錢她已經數過幾十遍了,在支付了馬車的費用之後,她還剩下八枚銀幣與四十多枚銅幣。她本可以在淩雲城找一家小飯館飽餐一頓,把作為零頭的四十枚銅幣花掉,然後隻帶著銀幣回去。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四十多枚銅幣可以買一斤肉。
芸葉記得以前,過年的時候家裡都隻能買半斤肉,燒完了之後每個人碗裡隻有小小的一塊,因此絕對不敢燉的很爛,都是那種嚼不動的。一家人湊在一起,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什麼都不乾,就隻是不停地咀嚼,直到最後一絲肉味也消失不見,仿佛在吃木渣一樣,才咕嘟一聲咽下去。
芸葉把錢袋放在腿上,從包裹中拿出已經又乾又硬的餅子,費儘力氣撕下一塊放入嘴裡。一邊挑戰牙齒的極限,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做數學題。人的聰明是分不同類型的,做內政的河月就很擅長算術,利德教了她幾次數學之後更是突飛猛進,但芸葉對計算上的事情就很頭疼,八枚銀幣零四十多枚銅幣到底能買多少斤豬肉都要掰著手指頭算半天。
好在她最終算出來了,大約能買二十多斤。
二十多斤!!
二十斤肉,如果製成臘肉,也有大概十四斤左右,應該夠弟弟妹妹們吃個一年半載了。
芸葉搖了搖頭,短暫地狂喜之後,她又冷靜下來,發現不能全部都買肉。她取出水壺,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乾硬的餅子已經吸收了她口中所有的水分,必須要喝水才能送下去。咽完之後,她又撕了一塊餅放入口中,再飲了點水含在嘴裡,一邊嚼一邊繼續思考。
家裡肯定還要買點針線、棉布,給弟弟妹妹們做點衣服。現在他們的衣服都是輪換著穿,春節的時候也沒有新的衣服。芸葉會一點針線活,但也必須要有原材料才行。除此之外還要買點油。肉可以少買一點,但菜裡不能沒有油星,每天用白水煮菜葉,吃多了真的會反胃的。
芸葉不聲不響地算著。
她覺得錢真的是個好東西,什麼都離不開它,但它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花出去就沒了。芸葉忍不住想起來曾經在使者團的時候聽彆的姑娘講的故事,說那些上流的貴公子們都喜歡用錢去羞辱彆人,就為了欣賞那些女孩子們為了錢連一點尊嚴都不要的模樣。
芸葉不由地會去想,如果有一天有一個帥氣多金的貴族公子把魔爪伸向自己,自己一定會果斷地拒絕,擋開他的鹹豬手,再用沉穩帥氣的聲調說出一句“我不是這樣的人”。帥哥肯定會微微一愣,然後對自己產生興趣,望著自己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地感慨道
“真是個有趣的女人啊。”
之類的。
當然,這些也都隻是想想而已。
芸葉又喝了一口水,感覺胃裡有些發涼。
不管是冷了的餅還是壺裡的水,雖然幫她填飽了肚子,但是並沒有帶給她任何的熱量。不過芸葉並沒有太過於在意,十六歲的她正處在最好的年華裡,這段時間她可以用夢想與期待去發光發熱,哪怕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下,哪怕在冰冷的世界中,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情悶悶不樂。隻要想到弟弟妹妹們的笑容,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充滿了力量,又恢複成了元氣滿滿的模樣。
馬車一直走了大半天,從日出走到日落,拐入了崎嶇的山裡。
山路惡劣到連車夫都不願意繼續走,非要芸葉加錢才肯動身。芸葉有點舍不得,畢竟她在馬車上已經盤算了一天這筆錢要用來買些什麼東西。於是芸葉下了車,在日落餘暉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回去。
等到太陽完全下山,月亮漸漸明亮的時候,芸葉回到了這座小村莊中。
村裡的狗汪汪叫了兩聲,芸葉朝它招了招手,隨後步調輕快地跑回了村子裡。
雖然與這裡闊彆了兩三個月,村子裡的一草一木都還是那麼的熟悉。芸葉一口氣跑到自己家的小院子附近,總算沒了力氣,開始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家裡走。門沒有拴上,她輕而易舉就推開了外麵的門,進到院子裡,能聽到主屋那邊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芸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錢袋子,又打開仔細確認了一下一個銅幣都沒有少,這才跑過去敲開了門。
她臉色很紅,淺灰色的頭發粘在臉上,汗水將她的衣衫暈染成半透明的顏色。芸葉一隻手按在胸口上,平穩著呼吸,心臟砰砰地跳得厲害。
這一刻的她就好像拿了獎狀想要捧給父母看的小孩子一樣。
吱呀一聲,門開了。
芸葉期許的抬起頭,在那裡的是一位皺著眉的、芸葉應該稱之為“母親”的中年婦女。見到芸葉後,女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神色猛地一變,在她臉上的並非喜悅,而是勃然大怒。
等待芸葉的,並不是像她預想中的一句“你回來啦”,而是一句陰陽怪氣的嘲諷
“你還好意思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