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麼的無所謂啦！
利德沒回來的事情自然瞞不住禦西城的民眾，河月和方十三她們也沒想著要去隱瞞什麼。不過這件事目前倒是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第一是因為前不久利德剛剛去了一趟魔族並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安全歸來，第二是因為春節就要到了。大部分家庭都沉浸在年關的洋洋喜氣中，一些擔憂與恐慌的情緒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並沒有出現失控的情況。
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隻要河月方十三這批人還在，禦西城就倒不了。民眾們津津樂道的是利德到底去了哪裡，但他們不會真的去操心這個問題如何解決。貼春聯、放鞭炮、準備年夜飯，這些已經占用了他們絕大部分精力，大人們裹著棉襖冬衣坐在炕上談論著今年的收成與明年的計劃，孩子們成群地在街道上跑來跑去。
禦西城旗下現在有十四座城。禦西、鎮魔、鐵壁、烈陽、天啟這五座城已經發展了快兩年，民眾的生活水平總體上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一些懶漢之外，大部分勤勞的民眾都能過個飽暖的喜慶年，許多家庭還能有些閒錢給孩子們添置幾件新衣。而鉚釘、風煙、連波、南燕、樓蘭、占天、稷陵、鬆光和下心九座城是今年才加入的，這裡的條件要相對差一點，河月隻能保證不會有人死於饑寒。
等明年產業轉移加快，這些城市內也將出現大量的勞動力需求，它們會逐漸走上禦西城的發展路線。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年底這幾座城市就可以實現自給自足，民眾的生活水平比起現在會迅速提高。
為了讓民眾對禦西城有信心，河月在年前特地搞了一個大工程，也就是城牆的翻修工程。利用水泥將這幾座城破破爛爛的城牆重新翻整一遍，雖然不可能達到禦西城現在的氣派程度，但絕對比大部分城池的城牆要堅固得多。秋冬交替、以及之後的整個冬天，農耕經濟下的大部分平民都是無事可做的，也沒有掙錢的手段。河月通過這種以工代賑的方式，讓肯乾活的人切實地受到了好處，他們自然會對明年的發展計劃充滿信心。
內政方麵，河月還是很熟練的。哪怕利德不在，他也能把十四座城打理的井井有條。
當然，除了有河月、方十三和霜這樣的忙人，城主府裡也不乏一些閒下來了的家夥。
黛麗絲穿著一身名貴的袍服，托著臉頰，凝望著窗外的煙火。
“唔……這就是人類的節日嗎？這煙花還真是有夠寒酸的。搞不懂，明明幾個魔法就能爆出更加絢爛的效果。”
正站在餐桌前幫她泡茶的誠叔聞言抬起頭，解釋道
“據臣了解，人類這邊對魔法的運用似乎很差，大部分魔法在這裡都已經失傳了。這座城除了那個半魔族能夠熟練運用魔法外，基本上找不到一個合格的魔法師。”
黛麗絲懶洋洋地說道
“本宮知道。本宮就是覺得有點無聊。”
誠將裝著紅茶的金絲茶盞送到黛麗絲麵前，黛麗絲輕歎了一口氣，從他手裡接過茶杯，問道
“利德還沒回來嗎？”
誠搖了搖頭。黛麗絲喝了口茶，將茶杯隨手放在窗台上，覺得心裡亂糟糟的。利德在的時候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混蛋不順眼，明明種族上比精靈族低一等還隔三差五拿自己尋開心，想想就一肚子火。但現在利德不在了，黛麗絲又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渾身懶懶的提不起勁兒。
誠見黛麗絲沒什麼胃口喝茶，於是說道
“那臣先告退了。下午還要去學院那邊看看情況。”
說起這個，黛麗絲又提起了幾分精神，問道
“學院那邊怎麼樣？”
誠想了想，回答道
“臣隻是參與管理，授課的事情交給其他的教師。目前來看，效果好的出奇，人類的幼崽不知道為何對學習抱有很強的興趣，我翻看了他們的課本，裡麵有很多我從未見過的知識，他們將此稱之為‘科學’。”
黛麗絲皺了皺眉，問道
“科學……？”
誠點了點頭
“是的。他們似乎認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用一套標準去量化、能夠用一套理論去解釋的。學會了這些原理，他們就能對事物的發展做出預測，或是研究出一些新的東西。臣隻是看了皮毛，對此深感震驚。”
見黛麗絲還是愣在那裡，誠進一步解釋道
“無論是哪一種武道，其誕生都是以對敵為目的、以破壞為專長。就算是可塑性最強的魔法，其破壞力也遠大於創造力。但現在禦西城的人類幼崽們學習的科學則不同，它五花八門，其中有大量的篇幅負責講述如何提高生產能力，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學問……殿下試想，若是有一天，農田能夠產出數倍的糧食、手工作坊被慢慢取締、市麵上的商品從種類到流通速度都大大加快，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在做的遠不僅此，還有一些臣看不懂的東西……”
黛麗絲稍微思考了一下，問道
“本宮問你，這些東西，放到我們精靈族那裡可以施行麼？”
誠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自嘲般地說道
“不可能的……他們若是能夠接受變革，臣與殿下又何必流落至此。彆說精靈族接受不了，臣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其他領地也與禦西城的發展方向大相徑庭。如果禦西城真的能夠將這前所未有的變革貫徹下去，他們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甚至人類這個種族也會跟著受益無窮……或許是因為禦西城的領導班子太過年輕了吧，他們很年輕，很有活力，與臣不同。”
——與精靈族那些老家夥也不同。
這句話，誠沒有說出口。若是黛麗絲將來打算回到精靈族去施行改革，她總歸還是要借助那些老家夥的力量，否則就不是改革，而是起義了。
“希望利德能平安回來吧。”
黛麗絲輕聲說道。
外麵又是一枚煙花炸響，黛麗絲支著腦袋，向窗外看去。作為曾經身居高位的精靈族公主，她的視野要更廣泛一些。她很清楚現在的禦西城多半是在按照利德定下來的方向發展，但若是沒有了他，將來遇到瓶頸的時候，現在的領導班子未必還能做出正確的選項。
“本宮也不是擔心他。他回不回來跟本宮沒什麼關係。本宮隻是覺得好奇而已，上次他從魔族四天王手裡死裡逃生，這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種好運氣了。”
黛麗絲說完之後，不再言語，沉默地望著窗外。
……
深海之下。
利德緩緩睜開了眼睛，但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見。想要起身，但剛一動彈，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開始抽痛，雙腿麻木到無法控製的程度，根本無法站起。
利德隻能徒勞地用手在周圍不停摸索著。
黑暗中，他的手在粗糙的砂礫上探尋，冰冷刺骨的寒意不斷地順著指尖傳來。利德艱難地喘息著，不肯放棄地搜索著自己周圍，忽然間摸到了一團溫軟的東西。
他本能地捏了捏。
黑暗中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嚶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