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戎一句話,令全場寂靜。
雖然場上眾人不知道“知霜小娘”是喊誰,也不太敢知道是喊誰,甚至不敢去多想藏書樓內唯一的一位“小娘”是誰。
但他們還是頭皮發麻。
除了亭內手握雲夢令、閉目養神的枯寂禪師外,全場所有人各異的臉色,都在發生著精彩變換。
俱胝微微張嘴,看著這位超勇的年輕刺史。
方夫人、方抑武目瞪口呆。
一向嫻雅冷靜的方舉袖偏轉腦袋,怔怔看著歐陽戎。
又是方勝男開口,小臉驚慌失措,回望藏書樓,她壓低嗓音道:
“歐陽公子你小聲點!大女君在裡麵。”
坐木椅上的歐陽戎,沒去理她。
他當然知道雪中燭、魏少奇、杜書清等人在前麵的藏書樓裡,是矯健捕頭剛剛從大堂內的丫鬟管事們嘴中撬出來的。
全場繼續安靜下去。
眾人或回望藏書樓,或屏息等待,或瞪視年輕刺史。
在焦灼氣氛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亭子後方,那座藏書的小樓,樓下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無人走出,也寂靜無聲。
有人微微疑惑,不過更多的是鬆氣慶幸。
大女君等樓內人好像在忙,沒空理會外麵動靜。
歐陽戎端坐木椅,燕六郎懷捧劍匣,冷麵站在木椅後方。
他手掌支著下巴,微微眯眼,端詳小樓。
旁邊又有聲音傳來,又是熟悉的方大女俠,語氣惱火不滿。
“歐陽公子,我知道,你是看不起我與姐姐,我們的話你壓根就沒聽進去,或者說就是傲慢,不屑一顧……”
方勝男話語再次頓住,因為麵前有些懶洋洋躺在木椅上的儒衫青年,正轉過頭,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
似是嫌她太吵,才不禮貌的打斷。
方勝男一張小臉,頓時憋羞至通紅。
年輕刺史沒看她,也不去看小樓,已經回過頭,環視場上眾人。
“今日有沒有人見到越處子?”
“越處子?”
方抑武等人麵麵相覷,有些疑惑迷茫。
在歐陽戎的視線下,空氣安靜了會兒,方抑武最先抵不住,低頭顫聲:
“刺史大人,草民有苦衷……”
方夫人忽然拉住了方抑武,打斷他心虛訴苦。
婦人往前走了一步,半個身子擋在了丈夫身前。
瞄了眼依舊穩坐不動的亭內僧人後,她朝歐陽戎小心翼翼的低聲問:
“刺史大人隻是來找越處子閣下的嗎,妾身與夫君今日確實沒有見到,刺史大人是有什麼消息嗎……”
方夫人看了眼旁邊似乎又闖禍的兩位女兒,麵露慍色,指了指方家姐妹:
“是不是舉袖、勝男又胡言亂語,還是說是知道些什麼知情不報?刺史大人請息怒,外麵風涼,這、這邊還有一些外客,讓抑武招待吧。”
她麵露討好之色:“刺史大人請隨妾身來,先移步西花廳,各位爺一起喝茶休息片刻,妾身這就好好管教她們,讓她們給刺史大人一個交代。”
這位方夫人確實落落大方,一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巧言說完,方抑武等人眼睛一亮,反應過來,忙不迭的點頭應合。
“夫人說的對,夫人說的對!刺史大人這邊請,有什麼事好商量,可能是誤會,誤會!”
方府眾人跟隨方家婦女,一齊目光期待的望向椅子上的年輕刺史,等待著回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令人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歐陽戎紋絲不動,身子保持右斜,右手支撐著下巴,左手食指關節依舊有節奏的輕敲木把手,唯一變化的動作,是那一雙漆眸微微上翻,像是在打量著他們。
麵對方夫人的話語,似笑非笑。
氣氛逐漸尷尬起來。
明明身後亭子裡有一位大師在,後方藏書樓中也有那些神女般的女君在,能給些底氣。
但某一瞬間,方夫人被年輕刺史的視線盯得發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居高位養成的不怒而威,還是某種心理作用,方夫人頭一次對一個年輕自己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這麼害怕,像是能一眼洞破她的全部心思一樣,私心無處遁形。
旋即,這股隱形的壓力釋然一空,方夫人發現,是年輕刺史轉移了目光。
他似乎很好說話的語氣,再度問道:
“那魚念淵呢,今日有沒有見到。”
眾人頓時噤聲。
有人瞄向亭子,有人側目看向藏書樓。
歐陽戎自若頷首:
“哦,那就是看見了,她人呢,是不是也在裡麵?”
他微曲的食指點了點不遠處的藏書樓。
還是沒有人開口。
方夫人扶著方抑武,都默默後退半步,離亭子、藏書樓更近了些,二人兩手緊握在一起。
方勝男、方舉袖紛紛轉過臉去。
歐陽戎拍了拍手掌,從椅子上站起身子,麵色如常環視一圈眾人。
空氣陡然間緊張了起來。
突然,又有一位矯健捕頭趕來,在懷捧琴盒的藍衣捕頭耳邊低語了句。
臉色冷峻的燕六郎聽完屬下言語,看了眼大堂那邊,立馬上前一步,低聲道:
“明府,發現李魚了,被方府的人看守在一個房間。”
歐陽戎頭不回的說:“帶上來。”
場上眾人臉色變化了下。
少傾,一位胖員外被領到了空地處,來到歐陽戎身邊。
“公子。”
李魚吃驚喊道。
歐陽戎回頭瞅了眼他,問:
“李魚,怎麼你到哪邊,都是被抓關起來的命?”
聽到這句調笑,李魚滿臉羞愧。
他不由的感慨一句:
“而且每次還是公子來救草民。”
李魚撓了撓頭,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道:
“公子,草民正好要去找你。”
歐陽戎點頭:“我和六郎也在找你。”
李魚慚愧坦露:
“公子,不瞞你說,二女君來找過草民,提了小姝的事……我是有心動,不過不準備跟她走,本來準備留在城中,可是今日分彆前,草民碰巧看見二女君帶著越處子……也就是繡娘姑娘,一起離開,草民深知您與繡娘姑娘感情,便主動跟了過來。”
歐陽戎抿了下嘴,“所以剛剛想跑出山莊,是想報信?”
“嗯!”李魚點頭,迫不及待的說:“草民看見的不多,二女君隻是順道帶草民撤離,隻依稀看見,繡娘姑娘好像一路是昏迷的,在馬車裡,馬車是直接開進山莊,送到這兒的。”
歐陽戎平靜問:“方家主、方夫人有沒有看見這些?”
李魚站在燕六郎旁邊,低頭思索了下,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