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魃的討飯棍!
其實豹子的四肢早就不疼了,他前幾天就發現自己能化成人形了。
說真的,豹子對溫衡一行人的感情挺複雜的,他曾經設想過,等他的四肢好起來的時候,他會第一時間咬死溫衡和他的徒弟朋友!
可是這幾天他根本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他每天隨著狗子去靈獸園,震懾那些弱小的卻又想要拿狗子惡作劇的靈獸。晚上就回到洞府中,看著狗子楚越他們被蓮無殤虐的死去活來痛哭流涕,他的心裡是開心的。
一路跟著溫衡他們走來,豹子心裡並非都是怨恨。他也因為路途中遇到過難過的關卡而憂慮,也因為大家給自己留了一份食物而開心。
他本想揣著這個秘密等溫衡回來,到時候大家又可以繼續嘻嘻哈哈的上路了。他總覺得溫衡傻乎乎的,什麼困難都不會難倒他,直到他看到了這份家書,才知道原來那個看起來蠢兮兮的男人其實什麼都清楚。
豹子確實是溫衡說話說的最少的一個徒弟。溫衡可以和楚越沈柔一說就說上好幾個時辰,絮絮叨叨的連女人的繡工都要嘮叨幾句。溫衡也可以和狗子卓不凡坦誠相待,狗子和卓不凡有什麼需求都會直白的告訴溫衡和邵寧。
豹子一直覺得溫衡對他們的徒兒特彆有耐心,唯獨和自己,溫衡從來說不到幾句話,談話就無法進行下去了。可是這不是溫衡的錯,這是豹子自己的問題。因為每次溫衡想要和豹子說話,豹子就嗆溫衡。
因為豹子知道,就算他不給溫衡好臉色,溫衡還是會好聲好氣的和自己說話。就算豹子問候了溫衡的祖宗十八代,溫衡也從來不會放在心上。在豹子之前接觸的妖怪和人修中,從來沒有誰會對他這樣。
豹子有時候會想,這是因為溫衡對自己的折辱,溫衡打斷了自己的腿!可是豹子細細想來,若是他想要折辱誰,隻會用惡劣的語言和粗暴的舉動來讓他生不如死。
豹子又想,這肯定是溫衡的一種討好,他一定是對自己有愧疚,誰讓他打斷了自己的腿!可是……誰會費儘心思去討好一隻蠻不講理的豹子還不是因為在乎
溫衡是在意豹子的,在他心中,豹子是個叛逆的徒兒。豹子也深知這點,所以他才會對著溫衡肆無忌憚的放臉發脾氣。曾經在族中,他見過很多崽子對著父母發脾氣,那些行為在他看來幼稚透了,可是他自己現在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如果真的態度堅決想要和溫衡一拍兩散魚死網破,豹子早在發現自己鬥不過溫衡的時候就自殺了。他沒自殺,卻一直在挑釁著溫衡的耐心底線。其實……他和那些期待父母關愛的幼崽有什麼不同
現在溫衡說他可能會死在礦脈中,他已經為沈柔他們安排好了退路,唯獨自己的退路沒安排好。豹子看到這話時其實特彆憤怒。憑什麼!沈柔和狗子他們那麼弱小,憑什麼溫衡為他們做到這步
憑什麼不幫自己安排好後路強迫自己做他弟子的是他,現在要放手還自己自由的也是他!豹子那一刻感覺又氣又急。這個老壞蛋,他連一句對不起都沒對自己說,現在就想著去死沒門!
豹子氣的直接化成了人形,他捏著信紙直瞪眼“糟老頭子太壞了,我不同意!他說讓我做他徒兒我就要做他說不要我,就真不要我了想得倒美!”雲淡風輕的蓮無殤差點被一口水嗆到,彆扭的人他見過,像豹子這麼彆扭的,他還真沒見過多少。
豹子咧著嘴露出一口雪亮的牙齒,他眯著眼睛“嘿,我偏不讓他如意。”蓮無殤眨眨眼,他放下茶盞慢悠悠道“彆忘了,你身上還有一千多條性命。”
豹子滿不在乎“彆說的他們多無辜一樣,你要是真想取我命早就取了,也不會一直拿這個來要挾我。我跟你說,我現在是溫衡的徒弟,我出了事,整個宗門會幫我兜著,你有本事讓溫衡給那些渣滓賠命。”
豹子竟然學會耍賴了,一定是和狗子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被影響了!蓮無殤眯起眼睛“樣子還是要做的。”豹子不屑道“虛偽,虧你還是妖神。”
豹子就是那隻屠殺了元靈界豺狼一族的凶獸,已經化形的豹子已經有半步出竅的修為。他為了一隻羽族屠殺了一個種族,哪怕蓮無殤知道豹子情有可原,可是作為妖神,他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我溫豹,從今天開始就是溫衡的三弟子,誰勸都沒用。”這段時間觀察下來,豹子哪裡不知道溫衡和蓮無殤之間的不尋常,現在要是誰動溫衡,蓮無殤隻怕第一個不答應。
蓮無殤放下茶盞定定的看著溫豹,好像被溫豹的厚臉皮驚到了。過了一會兒他歎息道“你師尊在的時候,你沒一句好話,現在你都跟了他姓,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其實溫衡的姓都是跟著老溫頭取的,豹子為了讓自己在眾多弟子中顯得不同,他竟然恬不知恥的給自己添了一個姓氏!
“溫衡……我是說我師尊,這個狀態不對,黑心蓮你要去看看他麼要是他真的死在了礦上,你會難受的吧”豹子突然發現,師尊這個詞說出口好像也沒那麼艱難。
“嗯,溫衡一直很樂觀,沒想到一到靈礦就這麼消沉,一定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我確實需要去看看,隻是這邊……”蓮無殤有些遲疑,他要是離開了,萬一有人來找這群小徒兒的麻煩怎麼辦
豹子自告奮勇道“我來吧,我的修為應該是目前最高的一個,我來幫他們修行。”於是就有了狗子沈柔他們回來的時候化成人形的豹子成了他們的新先生的場麵。
對於多出一個孔武有力的師弟,沈柔他們稍稍驚訝之後就開心的接受了豹子的存在。卓不凡還拿出自己的傷藥給豹子,一群人對這個冒出來的師弟很關心。被簇擁的豹子覺得,師姐師兄的關愛就像羽族的翅膀一樣,暖噗噗的。
蓮無殤麵無表情的看著豹子他們,他抬手摸著流雲一樣的長袖,袖中躺著溫衡寄來的第六封家書。他現在特彆想知道,溫衡到底遇到了什麼,是什麼讓原本傻樂觀特天真的溫衡變得如此的消沉
溫衡確實遇到了麻煩的事情,而且還是大麻煩。在雲海上飛行了整整一個月,飛舟終於在歸墟的泊岸上停穩了。
歸墟是離無極冰川最近的一個泊岸,是目前元靈界和禦靈界共享的一個城市。很多大事件發生的時候,禦靈界和元靈界的大能就會來歸墟的宮殿裡商談。歸墟被巨大的結界包圍著,結界內四季如春,有無數的人修和妖修往來其中。
歸墟外則被一望無際的冰川包圍,在茫茫雪原深處有著無數已開發或者待開發的靈礦和遺跡。這次要去的靈礦就在其中,據說這個靈礦是由幾位在無極冰川處曆練的人族和妖族大能發現,因此這個靈礦的開采權就被大家共享了。
穿過冰川並不是易事,且不說無極冰川零下幾十度的氣溫和飄忽不定的氣候,光光隱藏在雪層下長長的裂縫都能無聲無息的吞噬無數人的生命。
溫衡他們並沒有資格在歸墟停留,他們在歸墟下了飛舟之後,就被要求步行至靈礦。在有大能保駕護航的前提下,最起碼還要步行整整兩天才能到。
溫衡下飛舟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狀態很不對,他覺得每根骨頭每塊肌肉都很僵硬。他很餓,儲物袋中大家給他準備的食物,他在飛舟上沒幾天就吃完了,宗門給的辟穀丹他也吃下去了。不過那就像吃下去兩粒黃豆,一點漣漪都沒能激起來。
他太饑餓,連淩溪的丹藥都吃了不少。他的臉色青白,顯然是餓狠了。淩溪特彆擔憂,生怕溫衡倒在了半路上。不過溫衡並不是唯一這樣的人,很多雜役,或者說,很多普通人下了飛舟,臉色都是青白的。
還有一些雜役沒能在飛舟上挺過來,聽說是因為元靈界和禦靈界之間有靈壓差。歸墟屬於元靈界範圍,去往歸墟的路上要經過無儘海和滄浪雲海,這其間的靈壓差會讓很多修士不適應,更彆說嬌弱的人類了。
溫衡他們下了飛舟沒能停多久,他們就被趕著去了靈礦。尹鴻飛一馬當先站在了雜役和修士的前頭,他支起了一個透明的結界,每個結界能裝一千人左右。透明的結界像是一個巨大的氣泡或者是一個透明的囊袋一般裹著人,慢慢向著靈礦的方向挪去。
尹鴻飛的結界優先給宗門雜役和盟友使用,因為裹挾的人數眾多,他沒辦法禦劍飛行,隻能在地上一步一步的走。有些性急的散修已經禦劍衝出了歸墟的結界,他們化作了華麗的流光消失在歸墟結界外的風雪中。
泊岸上有不少飛舟,有很多宗門像尹鴻飛一樣支起了結界,然後帶著修士和雜役一步步走向靈礦。這時候就能看出妖修和人修的區彆了,妖修的身體素質明顯優於人修,妖修們幾乎都不用這種龐大的耗時耗力的結界,他們幾個一群衝到了風雪中,無比的瀟灑肆意。
淩瀟給了無極仙宗二十個靈石混到了尹鴻飛的結界中,除了尹鴻飛,還有好幾個修士支起了結界幫忙運送雜役,人修這邊來的雜役和修士太多了,光無極仙宗就有十幾個結界正在支起。
這麼算來,這次挖礦的人最起碼有數十萬。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最起碼禦靈界在人數上有壓倒性的勝利!
然,這並沒有什麼鳥用。剛出了歸墟的大結界,溫衡就覺得自己更僵硬了,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一些體弱的雜役倒了下去。一倒下去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天氣太冷了,倒下去的人蜷縮成一團,他們的臉上身上很快就結了白色的霜花,最終凍成了僵硬的石頭。可沒有一個人來拉他們一把,每個人都在艱難的掙紮著,根本無力去管其他人。
一個人倒下了,他後麵的人就從他身邊繞過,將他永遠的留在了這片冰冷的土地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便身邊有成千上萬的人在行走,也隻能聽到腳步聲。
溫衡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他的腿機械的在冰雪上行走,卻瘋狂的開始想念蓮無殤他們。他想念他的徒兒們,想念他的朋友,想念小板車,想念小岩鎮……想念那些過去溫暖又美好的時光和故人。
他不能停下來,他怕他一停下來就再也沒有勇氣繼續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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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段絕望的行程,每一分鐘都會有人死去,可是卻毫無辦法。溫衡踉蹌著在冰雪中艱難前行,若不是手中有根討飯棍,他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反倒是淩溪,這個老頭子佝僂著背,在彆人都以為他會倒下的時候,他卻猶如野草一般堅韌的站起來繼續前行。
淩溪和溫衡一左一右的走著,尹鴻飛的結界隔絕了肆虐的風雪,卻無法隔絕透骨的寒意。人們的發梢和胡須上掛著呼吸凝結而成的冰棱,每個人都恐懼且無助著,誰都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幫助彆人。
隊伍中體弱的人漸漸的倒下,溫衡不明白無極仙宗為什麼這般殘酷,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來這苦寒之地來挖礦。可是看到身邊其他宗門的結界,他又明白,所有的修真宗門都是這麼做的。
這也是個雙向選擇,又不是修真宗門逼迫著這群凡人來做雜役的。尹鴻飛在帶走這群雜役的時候說的明明白白,挖礦不是容易的事,雖然給的補助比其他雜役高,但是風險巨大。當時這群雜役為了那些補助義無反顧的來了。
有些人原本以為尹鴻飛隻是誇大了難度,到了現在才真正進退兩難。有些人倒是一臉坦然,就算他們死了,他們的家人也能領到一筆靈石,足夠度過最艱難的時候了。
後者還好些,已經抱著赴死的覺悟前進,他們一路咬著牙努力堅持著,說不定還能堅持走到靈礦。可是前者就不對了,之前在飛舟上就有些雜役忍受不了哭鬨過,隻是被強力鎮壓下來。走了大半天,在看到前方梗著一座冰山時,隊伍的寧靜被劃破了。
說不清是哪個宗門的雜役先開始暴動起來,反正溫衡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等他放眼看去,身邊幾個結界中的雜役亂成了一片。有些雜役想要突破修士的結界,有的雜役正在互毆。說不上是什麼原因,看到這群雜役如此瘋狂後,原本還算安靜行走的幾個宗門結界中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溫衡他們所在的結界中也開始騷動起來。
“不好,營嘯了!”淩溪二話不說就拉著溫衡閃到了結界邊緣。然後他快速在地上砸了幾下,堅硬的地麵硬生生被淩溪砸了個能容納兩個人的大洞。淩溪速度極快,他拉著溫衡就向冰雪洞中躲去。
溫衡和淩溪兩人縮在洞中,他們聽到頭頂傳來了雜亂的的腳步和尖叫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哭嚎聲,不知為何,原本還算平靜的雜役們突然之間就變得歇斯底裡起來。連身邊無仇無怨的同伴都開始攻擊起來。
尹鴻飛惱怒的‘嘖’了一聲,他聲音冷得像冰一樣“你們想死在這裡”雜役中有人回應道“現在搏一搏說不定還有生路,要是跟你們到靈礦,也不知道怎麼死的!”
溫衡小聲問淩瀟“什麼是營嘯”淩溪道“說是營嘯也不確切,不過你們這種宗門豢養的雜役一起出來,就像是普通人的軍隊一樣。人要是長期處在緊張或者焦慮的狀態,或者居住在空間狹小的地方,一旦有個小小的爆發口,比如說誰哭叫了……就會飛快的蔓延開來,平日溫和的人都會變得暴躁。”
溫衡了然的點點頭。他們在飛舟上飛行了月餘,被關在隻有個小窗戶然後什麼都沒有的小房間裡麵月餘。沒有吃的,沒有同伴,不能隨意走動。然後下了飛舟又馬不停蹄的被趕去靈礦,沿路看到的都是倒下的同伴,在這種高壓下,很多人的精神都緊張到了極點。
溫衡舒了一口氣“幸虧來的是我。”要是來的是狗子,狗子那麼活潑的性子估計早就憋壞了。溫衡心中還有點小慶幸,但是淩溪就沒給他好臉色了“呸,還幸虧,你該感謝的是我,不然上麵混亂起來,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溫衡笑著對淩溪拱拱手“謝謝。”淩溪哼了幾聲,他緩聲道“你聽著吧,這群雜役沒救了,隻要動手的都沒活路。”
尹鴻飛冷笑一聲“既然這樣,誰要放手一搏的都出來,我放你們自由!”有一雜役高聲道“冰天雪地裡麵你就算放了我們,我們也沒辦法活著回去!兄弟們!我們控製住這修士!”
不隻是淩溪,就連溫衡都懵逼了,這個人是個傻逼麼他大概是不知道修士有多厲害說句實在話,這群雜役能活到現在,都是尹鴻飛的結界在保護著他們,如果沒有尹鴻飛,凡人的身體根本無法在極寒中待上一炷香!
尹鴻飛冷冷的笑了,他什麼話都沒說,隻是手一抬。那雜役頓時驚呼起來,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飛了起來。除了那雜役,幾個煽動著或者伺機尋仇者的身體也飛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