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而坐的石大郎,沒有閒情欣賞婆婆罕見的另一麵。
這鐵打的漢子,也想誇獎兩句,卻嘴唇蠕動,說不出話來。
虎目含淚的他,夾了一筷子菜,伴著淡淡的哀愁細細咀嚼。
生怕打擾到他們,舒衝連忙轉身走到下一桌。
城門守衛今天派了兩個精壯的漢子做代表,也都是平時熟悉的老麵孔。
“宋叔叔、吳叔叔,怎麼今天就來了你們倆?”
少年一邊倒酒,一邊熟稔地打著招呼。
宋守衛打量著他,滿臉唏噓“蘇老頭帶著他們執勤去了,我倆留守,來看看你。”
吳守衛則嚴陣以待地盯著酒杯,像是遇到了實力強勁的對手。
他鋼牙緊咬,臉上凶相畢露“小子,看樣子你調的酒不一般,莫非想看我們兄弟出醜?!”
熟知他脾氣的舒衝,微笑著輕捏耳垂,也不說話。
這時候,又有客到,是住客曆飛雨歸來。
他放棄欣賞鐵漢柔情的機會,連忙迎上去熱情問候。
“客官,您回來了,可有收獲?”
曆飛雨哪有什麼收獲,無精打采地拱拱手“有勞掛懷!下午,一無所獲。”
“客官莫急,車到山前必有路!”舒衝暗道果然,臉上熱情不減“先坐下喝杯酒,咱慢慢思量。”
“我,我不善飲酒。”
嘿,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身無分文哪還有心情喝酒?
舒衝不由分說,把他按到一處空座上“你且放心喝,這頓我請!”
曆飛雨拗不過,苦笑落座。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自己現在寄人籬下,自然不能隨心而動。
他接過遞來的酒杯,一飲而儘。
這酒,不對!
美酒入口,並沒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靈魂深處一陣悸動。
曆飛雨心中,一股壓抑不住的悲傷情緒蔓延。饒是他向道之心堅硬如鐵,此時也不禁憂傷滿懷,腦海裡最後一次回家的畫麵,不斷浮現。
畫麵裡,母親兩鬢灰白,父親腰背微躬。兩位老人站在一起,翹首望向自己的方向,滿臉期盼。
而另一幅畫麵,則是小妹出嫁的情形。她坐在一輛披滿了紅綢段的彩車裡,隨著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書生,慢慢遠去。
看到這裡,曆飛雨雙眼發紅,心中發苦。
隨即,他雙手緊攥,舌頭伸到牙齒上,狠狠咬了下去!
修士和凡人之間終歸有著不可逾越的隔閡,仙路殘酷,容不得自己傷春悲秋。長生之路漫漫,那些親友,那些愛過的或者被愛的人,終將消逝在歲月的長河裡。
隨著舌尖刺痛傳來,曆飛雨逐漸清醒,煞白的臉色也恢複了過來。
他扭頭衝站在桌邊的掌櫃一笑,淡然說道“掌櫃的,見笑了!”
舒衝看完這一幕,心中佩服,放下手中酒壺,向他工工整整作了一個道揖。
“道友有如此向道之心,將來必能有所成就!”
曆飛雨連道不敢,正欲攀談,卻被無情打斷。
又有客人進來。
人還在門口,就有笑語聲傳來“這家客棧看著不錯,人氣很高嘛!”
話音未落,隻見兩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擁著一個麗人,進得門來。這麗人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眉,體態妖嬈,粉麵含春。
好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
還沒等白雙雙迎客,那倆漢子便徑直來到位置不錯的曆飛雨這一桌。
其中一個臉上有道疤痕的漢子,俯身盯著黝黑少年,凶巴巴的斥道“光喝酒不吃菜的小子,滾去彆處,這地方本大爺要了!”
曆飛雨的神色驟然變得難看,雙拳緊握。
但是,看到對方深不見底的修為後,他黯然起身,衝舒衝拱拱手,便要抬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