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伶仙!
佗縣鄉間夜路上,三個男人結伴同行,一隻小黑犬邁著小短腿,跟在中間少年的身後。
三人的話語聲穿過夜幕,讓寂靜的夜路增添了些許生氣,林中棲息的宿鳥被驚醒,忽愣愣從枝頭驟然飛起。
一路走過,鬨出不小的動靜。
蟄伏夜幕中伺機作祟害人的妖魔鬼怪,眼見三人成眾、陽火高照,而中間那畫著臉譜的青衫少年格外氣勢可畏,都沒有貿然出來獵食。
“洛兄,蔡籍欺人太甚,不仁不義,可他已經是儒道修士。為今之計,隻有趁他不備,帶走令堂和令妹,遠走他鄉。”
蘇憲聲音緩慢而堅定的說道。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李定國歎息道“堂堂大夏,奸佞當家。忠義善良之人,非但難以出頭,反而自身難保!”
“可惜,某隻是普通武夫,隻能抗衡兩三個甲兵,卻殺不了蔡籍。”
洛寧也是眉頭微皺,麵沉如水。
如果蔡籍真要納自己的小妹為妾,自己該如何應對?
進士可是七品儒修,已經牽引王朝氣運,具備了不小的神通。
出口成刀,畫地為牢,絕不誇張。
彆說自己,就是薛至柔這樣的八品武修、卓筠這樣的八品道修,也不是蔡籍的對手。
進士及第,絕對是鯉魚跳龍門。
不僅是階層地位的躍升,還是身體魂魄的脫變。
實際上,當今天下諸道,實力最強大的,就是儒道修士!
連佛家、道家、武家這三大家,都比不上儒家。
原因很簡單大夏以儒治天下!
文官最為清貴!士大夫當國!
就連天子,都受到文官士大夫的鉗製。他們把持朝堂,一家獨大,還號稱‘眾正盈朝,君子當道’。
更讓人無語的是,儒道修士之所以厲害,並非儒道本身強大,而僅僅是儒道掌控了大夏王氣龍脈,享受王氣龍脈的加持。
儒道修士還有一個諸道難以比擬的優勢團結!
對內他們也會結黨爭鬥,黨同伐異。可是隻要對外,他們就如同鐵桶一般。
他們認為,隻有他們儒道修士,才能代表天下,才是真正大公無私。
反對他們,就是反夏。
儒道如此強勢,蔡籍作為儒道修士,能利用的資源和勢力,遠超一般人的想象。
自己拿什麼和他鬥?
雖然有伶道珠,可如今願力微乎其微,自己還不是修士。
就算自己已是修士,暫時也不能對抗蔡籍。
蔡籍如今可是官!
想來想去,好像除了帶著母親妹妹跑路,就沒有更好的辦法!
難道,求蔡籍看在當年好友的份上,打感情牌,讓他高抬貴手?
嗬…
洛寧一心苦思對策,伶道珠停止運轉,鐘馗的角色真意慢慢消退,鐘馗那層皮也消失了。
一心難二用。此時此刻,他已經退出角色,沒了角色的威懾力。
忽然小黑狂吠起來。
不是‘汪汪’,而是‘哇哇’。
剛斷奶的小奶狗,稚嫩的犬吠聲怎麼也凶不起來,反而充滿一種軟萌和驚惶。
與此同時,李定國高大的身子也猛然一停,長刀一橫。
洛寧一看,不知何時路邊起了大霧。
“唧唧—唧唧—”夜霧之中,傳來一陣機杼聲。
三人凝神靜聽,的確就是織機的機杼聲。
“唧唧…”機杼聲清晰傳來,似乎看見一個女子坐在織機前,連夜紡紗織布。
慢慢的,一陣陰冷的夜風吹開夜霧,路邊出現一個破舊的小院。
朦朧月光下,小院荊門柴扉,矮牆茅廬,院中已經荒草淒淒。破缸殘甕悲涼的半埋荒草,屋子的門窗全部朽落,露出黑洞洞的門戶。
幾具骷髏散落在荒草中,白的紮眼。
很哀。
可如此破敗不堪、死氣沉沉的小院,竟然還有一條狗看門。
這條狗瘦骨嶙峋,眼睛綠油油的,一身白毛就像一個乾枯的麻袋,蠕動著一個個指頭大的血色蜱蟲。
它長長的舌頭流著膿血,散放出令人作嘔的屍臭氣。
“吭吭—”這令人心悸的白狗忽然站起來,發出猶如生鏽了的犬吠聲。
它身子一抖,雨點般的蜱蟲掉落,屍臭更加濃鬱,齜牙咧嘴的作勢欲撲。
“這是什麼怪物?”蘇憲忍不住猛地抓住洛寧的手。
洛寧神色一冷,立刻開始運轉伶道珠,兩手掐了個笑日指,準備隨時進入角色。
“唧唧—”紡車機杼聲再次響起,赫然從那黑洞洞的屋子裡傳來。
隨即,屋子裡忽然亮了,一盞燈閃爍起來。
灰暗的燈光下,一道人影映在牆上。那人影駝背,瘦弱,翹下巴,牛心髻,是個老嫗的模樣。
老嫗人影一邊織布,一邊嘴巴蠕動,咕噥不清而又聽的分明的乾澀話語,伴隨著唧唧的機杼聲響起
“一家人伺候十畝田,兩張機,本來也夠溫飽。”
“唉,可架不住世道壞,賦重,官狠,災多,賊凶。難啊。”
“一家人被殺的,被奸的,官府都不管。”
“老婆子年過六十,活夠了。”
“可小孫子不該死啊,娃還小呢。”
說到這裡,老嫗人影側過了頭,悲哀的語氣變得鬼氣森森。
“你們說,娃該死麼…三位客人。”
李定國冷笑“娃是不該死,這世道的確操蛋,可你又是什麼東西,夜半出來作祟?”
“強盜殺了你,你找強盜去,為何要找無辜路人?”
“呸,某何必和鬼物講道理?”
機杼聲陡然消失,老嫗人影的肩膀顫抖不已,似乎壓抑著在無聲的狂笑。
隨即窸窸窣窣之中,那老嫗人影站了起來,端起燈台,走了出來!
幽幽燈光下,是一個乾瘦的駝背老太婆。
但見她雞皮鶴發,嘴巴深深凹入,兩隻眼窩卻黑洞洞的。端著燈台的手乾枯如骨。
可是偏偏,這老婆子竟塗抹胭脂,嘴唇血紅,還畫了毛蟲似的兩道眉。
乾枯的白發上,還插了一朵大紅花。
越看越覺得驚悚陰森。
“三位客人。”老婆子伸出鮮紅的舌頭,摸摸頭上的大紅花,“老身餓得慌,饞的慌,賞點吃的吧。”
說完,裂開血紅的婆婆嘴,無聲的狂笑起來。
她笑的肆意而癲狂,可偏偏沒有一點笑聲發出,就像一副靜止的畫,看上去更加恐怖邪惡。
陰冷的煞氣瘋狂的席卷,將三人一犬圍住。
老婆子直挺挺的伸出乾枯的鬼爪,顫巍巍的逼上來,腐朽的死氣猶如噩夢降臨。
李定國的刀光飛起,蘇憲的正氣歌也朗聲吟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