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的丹鳳眼微眯,午後的春陽透過葡萄藤,光影斑駁的照在他寧靜平和的臉上,讓他的目光越發清幽淡遠。
這一幕仿佛雲出無心,陽春有腳。可是氣氛卻瑟然枯寂,帶著深秋的霜意。
小黑突然站起來,夾著尾巴慢慢後退,一直退到洛寧的背後。
“致遠。”蔡籍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你想必已經知道,我要納離兒為妾的事。”
他的手離開玉佩,摸著自己的下巴,“我懂你。伱心裡一定很不願,你恨我。”
“恨我得誌猖狂,罔顧舊情,不仁不義,嗬。”
洛寧看著蔡籍的眼睛,語氣有點傷感“離兒是你看著長大的,也算是你的妹妹。”
“就像我也當荃兒是我的妹妹一樣。”
說到蔡荃兒,蔡籍忽然笑了起來,“是麼?你當年對荃兒真的沒有動心?致遠,莫要說謊。”
“你入贅薛府,固然是為了還清債務,度過難關。可你敢說,真沒有和荃兒賭氣的成分?”
“荃兒當初隻要說句話,你就不會自暴自棄的入贅薛府,對麼?”
“你還敢說,真的拿荃兒當自己的妹妹,沒有男女之念?”
洛寧微歎一聲,沒有反駁。
因為,原主的確喜歡蔡荃兒!
原主作為一個淳樸少年,怎麼會對一個發誓說長大後非他不嫁的美少女,無動於衷?
那種青梅竹馬,少年慕艾的情感,怎麼可能不存在?
原主又不是草木!
原主入贅薛府,的確有傷心之下和蔡荃兒賭氣的成分。
但,這是原主的本心,不是洛寧的本心啊。
問題是他無法解釋,總不能說此洛寧不是彼洛寧吧?
所以,洛寧隻好替原主背了這口鍋“我承認,我曾經喜歡荃兒,畢竟也是青梅竹馬,她曾經也很執著。是我傻,信了。”
說到這裡,洛寧眼睛紅了,神色忽然悲傷起來。
他想到了應對蔡籍的一招,打苦情牌!
利用蔡荃兒之前的變心,來增加蔡籍兄妹的愧疚之心,打消納妹妹為妾的念頭。
果然,蔡籍神色有點不自然了,“的確是荃兒變心在前。說實話,當初我還真以為,她一心想要嫁給你,我都準備讓你當我的妹夫了。”
“可我沒想到,她到了及笄之年,心智一熟,竟然變了心思,想要嫁入富貴之家。”
“也就是那時起,她對你的心就淡了。如今,她也算是得償所願,即將嫁入文昌伯府。”
“這一點,算是她對不住你。”
“說實話,若非她被文昌伯青睞,我要考中進士不知道何年何月。”
洛寧趁機說道“我和荃兒有緣無分,我也不怪她。可離兒是你看著長大,你為何要納她…玄書,你如今前途無量,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蔡籍神色一冷,“我要不提出納離兒為妾,離兒此時已為人妾矣!”
“致遠,我視離兒為妹,豈能真想納她為妾?之所以如此揚言,純屬無奈啊!”
洛寧眼皮一跳,“玄書兄,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蔡籍點頭“此事,之前隻有我、離兒、荃兒三人知道內情。”
“想要納離兒為妾的,豈是我蔡籍?而是那佗縣城隍爺玄虔!”
玄虔!
本縣七品靈官,佗縣陰司之主,坐鎮城隍廟,乃是一個老資格的靈修。
蔡籍歎息道“也怪離兒倒黴。前段時間,夜巡追捕鬼怪的玄虔,遇見了離兒。”
“按理說,離兒一個陽間小姑娘,哪怕是美人胚子,城隍也不會心生貪戀。”
“可奇怪的,那玄虔卻偏偏盯上了離兒,委實讓人費解。”
“他說離兒是陰煞太歲,必須為修士之妾方能解厄,說他為了製止離兒將來為禍,要納她為妾,消災解難。”
“為此,他專門行文土地神,托夢給離兒,五夜五夢!”
洛寧聞言,忍不住怒道“一個沒有肉身的靈官,竟然要納離兒為妾!可笑!可恨!可恥!”
他想不到,其中竟然還有這種隱情。
沒聽說本縣城隍好色,為何玄虔如此不顧身份?
剩下的事情,蔡籍不說他也能猜出來。
果然蔡籍說道“本鄉土地枉為靈官,實為城隍走狗。他為了讓離兒出嫁,竟然夜間差遣鬼物,來嚇唬離兒!”
“幸好被回鄉的我撞見。我滅了鬼物,問出緣由,就直接去了城隍廟交涉。”
“玄虔豈肯低頭?他一口咬定離兒是陰煞太歲,他是好意行善,並未違反天朝律令,讓我不要多管閒事。”
“他出示了本縣的命格簿子,果然寫著離兒是陰煞太歲,須有修士娶之破其身,鎮其魂。”
“他掌管草民命格,雖無法擅自修改,可設法修改少數人的命格,還是能做到。這當然是他的手腳。”
“我隻好說,離兒是我看中的人,還搬出了文昌伯府。”
“玄虔不信,還說我乾預陰司公務,要告我一狀。我隻好放出風聲,要納離兒為妾,斷了他的念想…”
蔡籍說完,苦笑道“離兒知道這一切後,為了感謝我,這才為我做鞋子,也是為了迷惑土地和城隍。”
“致遠,城隍玄虔雖然隻是七品靈官,本事不大,可交際廣泛,非同小可。”
“郡城隍廟、州城隍廟,他都有關節。除此之外,蜀山君、都江神、巴山神等靈官,他都有點交情。”
“就是縣令都不敢得罪他。我能和他打擂台,還是仗著文昌伯府的勢。”
“不如此演戲,玄虔豈能放過離兒?”
“唉,致遠,為了你們兄妹,我可是得罪死了佗縣城隍,你若還心中恨我,可有良心麼?”
洛寧扶額跺腳道“哎呀玄書!你何不早說!害我罵你之後心生愧疚!”
蔡籍哈哈大笑道“你愧疚,那就算扯平了。”
“還有,我也擋不住玄虔多久,他好像吃定了離兒。為今之計,你隻能帶著妹子離開本縣,離開他的管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