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道長的身份,如有冒犯,還請不要見怪。”
也不怪他前恭後倨,聖地中人,何等尊貴!
如若有所怠慢,激起怒火,範陽盧氏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尹璿璣搖頭,都說世家門閥多有良才。
如今一看,其實也不然。
似盧子維這等貨色,四閥之中想必不會太少。
“聽聞盧尚書下獄了,我特地過來詢問。”
尹璿璣本想著裝下高人,隻不過見到盧子維沒甚才學。
外強中乾,實屬草包。
他也就懶得再演下去,開門見山道:
“範陽盧氏,高門大姓,四閥之一,那大周皇儲當真半點麵子都不給?”
說起這個,盧子維一肚子憋悶的情緒便就引發出來,憤憤說道:
“當今皇儲重用閹宦,受奸臣所蒙騙,做出這等荒唐行為。”
“古往今來,哪有太監掌權的道理!”
“親近名臣將相,士族中人,這才是治國的道理。”
“太監讀各種典籍?懂得聖人道理麼?”
尹璿璣附和道:
“確是如此。”
“也不知道範陽盧氏大房那邊是什麼反應?”
四大門閥之一的範陽盧,當家做主之人,正是做了幽州牧的盧宗道。
此人便是大房出身,老太爺欽定的繼承人。
“哼,除了冷眼旁觀,還能有什麼反應!這把火沒有燒到他們身上,哪裡會管!”
盧子維冷笑道。
那金沙幫每年上繳的“供奉”,又不是隻交給自家兄長,以及四房。
分錢的時候,各家都很積極。
禍事臨頭,卻又想要趕緊撇乾淨。
“一幫膽小如鼠之人!皇儲年不過十五,要根基無根基,要能力沒能力!”
“無非是殺了幾個人,就把他們給震住了!”
“也不想想,那位殿下之所以能夠登臨大統,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盧子維並不清楚內情,隻當是十皇子靠著克死父兄,才得以繼位。
“道長,並非是我心存不敬,非議皇儲。”
“可一個囚於冷宮數十年的皇子,自小沒有學過治國之策,也不懂施以仁德之政,方能收複民心的治國之道!”
“反而一昧濫殺!殘暴不仁!繼續這樣下去,大周的氣數還能撐得住幾年!”
“前朝大肅的教訓,可還曆曆在目呢!”
這位胸有抱負,隻是鬱鬱不得誌的盧氏“俊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也不在意有尹璿璣在場,隻顧著抒發心中不滿。
難怪他的老師左相,曾評價盧子維言行過於放肆,乃是取禍之道。
“世人都說,盧氏四駿才華橫溢,天資卓著。”
“我看閣下胸有丘壑,容納才學,也沒有比他們差到哪裡去,可為範陽盧氏的第五駿!”
尹璿璣小小地捧了一句,而後又道:
“眼下盧尚書下了詔獄,性命難保,萬一金沙幫再有人攀咬,把大房牽連進來。”
“私藏鎧甲兵刃,鑄造錢幣,買賣人口,掠奪奴隸,插手漕運鹽鐵,涉及王朝命脈……這麼多條罪狀按下來,範陽盧氏未必能保全自己。”
盧子維麵色凝重,隨後浮現一抹傲然,輕笑道:
“那倒不至於,曆朝曆代換了這麼多位天子,可四大門閥始終屹立不倒,自有其道理。”
“皇儲尚未登基,哪裡有這個魄力、有這個膽子,動我範陽盧氏!”
“不說總領幽州兵馬的盧宗道,二房的盧叔虎乃是驃騎將軍,鎮守九邊之一。”
“三房的盧公祖,國子祭酒,輔國將軍……先輩曆代經營,累積下來如此之深厚的勢力。”
“就算是皇儲登基,想拿我範陽盧氏開刀,也要仔細掂量一下。”
盧子維也不全然沒有腦子,詩禮傳家,曆經數朝的世家門閥,怎麼可能因為金沙幫的倒台,從而有傾覆之危。
尹璿璣笑而不語,他隻是岔開話題,追問盧子藏的下落。
他已經掐算過,範陽盧氏黑雲蓋頂,恐有大禍臨頭。
想來是大周皇儲不願輕易罷手,遲早還會再拿盧家開刀。
到時候,盧氏四駿齊齊出世,正好為他所用。
……
……
祭天高台上,黑金蟒袍烈烈飄蕩。
一道偉岸身影挺拔如劍,眺望皇城。
“殿下,你可是窺破天機,感應到什麼了?”
雲漱玉立於下方,仰頭問道。
那位皇儲駐足不動,立於其上,已有半個時辰之久。
“天象變化,捉摸不透。”
趙穆搖頭,聲音回蕩於高壇內部,顯得威嚴隆重。
“隻不過熒惑有所異動,似有刀兵劫氣。”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掀起什麼風浪!”
緩緩收起天子望氣術,他迎風而立,俯瞰廣闊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