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懷疑,這三個府的官員暗中串通一氣,商量好了做相同的成績來應付考成,如此,獎也不可、懲也不可,日後隻要依舊如此,那麼就可以坦然應對。”
張居正連連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若是按照皇上的旨意,推廣至江南六省,那麼各省官員一旦如此,該怎麼處置?總不能將所有的官員全部懲處罷黜吧,如此看來,居正此法確實是不如明台的辦法思慮周全。”
這並非是張居正有意恭維陸遠,而是實心實意的話。
這幾個月兩人並推不同的考成製度,這期間張居正也在實踐中摸索和比較過,陸遠的辦法可能會造假、會虛報甚至會瞞報,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官員之間很難串通。
評分製,公務和經濟雙重評分,即使前者可以串通著來辦,後者就注定無法串通。
因為每個府縣的經濟基礎不同,誰也不知道第二年收稅的時候,彼此之間的增長情況。
等到結果一出來,評分打出來,前兩名提拔走了,最後一名滾蛋回了老家,誰願意做那位傻子。
見張居正有些意誌低迷,陸遠趕忙開口鼓勵了一句。
“這種事很正常,你也不用因此記在心上,地方官員彆的能耐沒有,串通一氣對抗朝廷政策這方麵,那是相當團結。”
一聽陸遠這話,張居正不由失笑,拱手道:“還是明台看的透徹。”
“你忘記本官是從知縣開始做的了?”
陸遠微微一笑:“在地方上做官難免會沾染一些不好的行為,畢竟有句話叫做和光同塵,想在地方上乾好工作,有的時候就要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所以朝廷就是因為這一點,將地方官稱之為濁官,限製濁官入閣。”
張居正沉聲道:“朝廷知道地方官想要一步步做到一省布政乃至六部尚書,或多或少都會乾一些國法所不許的事,因此朝廷不允許地方官入閣為相。”
“事實證明,這樣有用嗎。”
陸遠反問道:“朝廷擔心地方的濁官入閣成為貪臣、奸臣,所以隻允許翰林院的清流入內閣輔政,可自有內閣以來,凡所倒閣之臣,其所被彈劾之狀中皆有受賄、結黨之罪證,其所適乎?”
張居正由此而沉默。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陸遠直言道:“是官無不貪,是官無不詈。
先孔聖人曾有一典故,說的是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樊請學圃。子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在孔聖人眼中,種地種菜就是小人之學,是故天下讀書人無不以登科入朝為大夫舉,認為隻有為官才可報效朝廷,都覺得自己做官比彆人做官要強,這便是野心。
貪心隻是野心的一種,連一點野心都沒有的人,怎麼談上進呢。”
陸遠的話讓張居正隻覺目瞪口呆。
還有這種說法?
對此陸遠隻是笑笑。
這就震驚了?
你要是知道嘉靖親口說他知道嚴嵩貪腐還不三觀崩碎。
“叔大啊,咱們大明朝走到今天,貪官查處了很多,清官也有不少,無論是貪還是清都一定會存在,我們不能刻意去逃避貪腐存在的事實,認為將眼睛一閉不去看就不存在這肯定是不行的。”
陸遠也沒有教誨的意思,隻是說出了自己的一些人生感悟:“有貪腐就去懲治貪腐,但是懲治之後要反思,要懂得總結貪腐為什麼存在的經驗,然後去改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