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隻覺得混沌的黑暗裡,突然有了光。她抬起頭望向夜空,發現原本黑沉沉的天幕上,一輪明月穿雲而出,將一束皎潔的月光投照了下來。
月光下,淩勵清瘦的臉上,眼眸依然緊閉著,可他的右手臂卻半摟著她。她抱緊了他,將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胸壁下怦然有力的心跳,感覺背後那隻溫暖的大手,仿佛把一股神奇的力量傳遞給了她,驅散了她孤苦無助的絕望。
十一年前,她本該喪命在西溪宮牆之下,是他接住了她;一年前,她本會死在西犁蠻子的彎刀下,是他將她從生死一線間拽了回來。
他給了她活著的機會,她也要他活著!
無論前麵的路有多難,哪怕是背著他一步步爬著走,她也一定要帶著他走下去!
秋雨一連下了半個月,永定城的青瓦屋頂被雨水衝刷得格外乾淨,瓦上漫漶出一層層鐵青色的微芒,顯出冷冷的疏離感。
淩風閣前,淩昭倚窗望著灰蒙蒙的一片天地,愁眉深鎖。
“王爺,我回來了。”
淩昭轉過身,瞥了眼立在門口的楚玉穀,從他平淡如常的臉上沒有看到想要的答案,便又回頭去看窗外的雨了。
看出淩昭的失望神色,楚玉穀無可奈何道“鹿山已掘地三尺,天香樓的探子已儘數出動,朝廷的通緝令、懸賞令也發布有小半月了,淩勵卻像是灰飛煙滅了一般,半點蹤跡都找不到。”
淩昭似聽若未聞般一動不動。楚玉穀見調香台上放著已經裝瓶封好的蘇合香,明白他此刻尚未離開,就是在等自己。他拎壺倒了一盞熱茶,到窗邊遞給淩昭,“王爺放心,不止我們找不到他,程北夔和鎮西軍那邊也都沒找到人。若我們趁機放出淩勵遇刺身亡的消息,過不了幾日鎮西軍內部就亂了……”
淩昭斜睨他一眼,“放出淩勵遇刺身亡的消息,隻怕等不到鎮西軍內亂,兀術駁的人就撲過來了!”
“兀術駁總歸與王爺是有交情的……”
“你覺得金銀細軟、嬌妻美妾的交情,能敵得過我南越錦繡山河的誘惑?”淩昭冷冷笑道。
“都怪我,一時糊塗壞了王爺大計……”
“過都過去的事了,提他何益?”淩昭接過茶盞,盯著盞中的幽綠茶湯,麵無表情道。
“陛下自程貴妃入葬以來,就一直臥病不起,不如讓台諫官員就病提出立儲計劃,探探陛下的反應?”
“昨日諫官李清寧已經上疏過了,父皇說立儲事關國本,需得在朝堂上聽兩府三司諸臣公好好計議,豈能在病榻上草草敷衍?”淩昭仰頭一口將茶水喝儘,鬱鬱道“若早知有這等變故,蘇合香裡的藥就不該用得那麼重!”
楚玉穀接過茶盞,看見盞上一道醒目裂紋,才知淩昭此刻的煩悶情緒。他小心問道“那陛下可還有康複的可能?”
“斷無可能。”淩昭搖了搖頭,“我先停藥一段時間,看看有無起色。”
“若不能康複,那我們不如就此……”楚玉穀做了一個拉繩套的動作。
“鎮西軍十萬兵馬虎踞西北,沒有淩勵的確切消息,貿然出手隻怕後患無窮。”
“如今,我們又該怎麼辦?”
“繼續找人。”淩昭咬牙道“若他還活著,除了鎮西營外,程北夔所在的東川是最佳選擇。”
“好,我親自去一趟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