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點兒忘了,這個軟糯糯的小東西,是淩勵的兒子,是他用舒家全族人的性命逼她生下來的孩子!
花朝節那夜,柏安曾勸她離開,她卻因為沈著而放棄了。沈著如今已取代阿爺成為百官之首!她怎麼就忘了,他不隻是她和柏安舍命救下的人,他還是在淩勵心中獨一無二的沈嬋的親弟弟,淩勵怎麼可能傷害他?!
若那日就離開,柏安又怎麼會喪命於此?!
阿爺自小教她,“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柏安予她的,又豈止是“滴水之恩”?!他救過她的命,又為她丟了命。
她拚了一口氣要活下來,就是想要報仇:既為安源都尉府枉死的家人報仇,也為柏安報仇!!!
入宮以來,她越發將淩勵看清,他早已不是當年梨花樹下那個護住她的大哥哥,他隻是一個醉心皇位處心積慮的權謀者,無情無義,手段狠厲。柏安這些年忠心耿耿追隨他征戰西境,隻因威脅到了他的繼承人,他便毫不留情誅殺。
所幸,去年的花朝節那日,柏安教她認識了許多兼有藥性的花木,她也知道哪些花木擱在一起會成為致命毒物。
待她終於可以下床了,她每日都去禦花園中散步,見到一些特殊的植株,便讓人帶回慈元殿。她儼然從一個喜愛飼養昆蟲小寵的人,變成了一個喜歡培植花木的人了。
“她今日怎樣?”深夜的福寧殿內,淩勵在燈燭下一邊翻看劄子一邊問滿福。
“回陛下,娘娘今日仍不肯見小殿下。”
淩勵歎了口氣,“也不急,慢慢來吧。”
“娘娘午後去禦花園逛了一陣,移栽了一株蔥蘭。”
“蔥蘭?”淩勵頓了一下,唇角帶起一絲笑意:“花期快到了,這時候移栽,怕是養不活吧?”
“今年天氣比往年似要冷些,奴才看好多花的花期都延遲了。”滿福躬身道。
“花期延遲了?”淩勵抬起頭來。
“往年這個時節,福寧殿外的春杏和青櫻都該打花苞了,今年還沒見著動靜呢……”
“去通知司農寺的人,明日朝會後朕要問問春耕之事。”淩勵皺起了眉頭。
“奴才這就去安排。”
滿福躬身退下,卻剛走出殿外,又腳步匆匆的跑了回來。
“怎麼了?”
“陛下,娘娘,娘娘在殿外。”滿福壓低了聲音,臉上神色有些驚慌。
“誰在殿外?”
“是皇後娘娘。”滿福湊近了小聲道。
淩勵當即丟下手中的劄子,起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遊廊的大紅燈籠下,立著一道瘦削單薄的背影。穿過遊廊的夜風掀動她的素色披風,越發顯得人單影隻、春寒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