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必殺技來一次嗎?”
“蘋果unch!”
“多謝,加油。”
聽到這裡,林真秀就看到那個年輕男性被有禮貌地推了出來,他麵前的工作人員也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走進握手區,林真秀一眼就看出,眼前穿著白色連衣裙,外罩白色針織長衫的鬆村沙友理就是9月29日深夜的那名年輕女子,而從鬆村沙友理還在流著淚,但瞬間睜得渾圓的眼睛可以看出,她也認出了林真秀——林真秀特意換上那天穿的黑色西服套裝。
“不隱退嗎?”林真秀沒有理會鬆村沙友理下意識伸出的雙手,問道。
鬆村沙友理的雙手停在半空,但沒有收回去,而這似曾相識的問題則讓她身子一顫。
“我不會隱退的!就算報道了,我也會堅持下去。無論怎麼逼迫,我也不會退縮。”
聽到和那晚一樣的回答,林真秀有些感慨,又多問了一句,“能堅持多久?”
隨即,他聽到了語氣非常堅定的回答,“十周年!”
那就是2021年嗎?
這時,林真秀感到有人在輕輕推他的肩膀,時間到了。他稍微點下頭,轉身離開握手區。眼角一抹黑色瞥過——那個站在鬆村沙友理左側的中年男性正回過身來,望向他。
結束了這不到五秒的握手,林真秀慢慢向出口走去。當走出排隊通道,從海報交換區旁經過時,他又看到排在他前麵的那個年輕男性,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一點也不像是偶像宅,倒像是個現充。
這樣的人為什麼支持一個被文春曝過不倫的握手偶像?
當這個念頭生起的時候,林真秀遲疑了下,還是走到那個年輕男性的麵前,打了個招呼。
“打擾了。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那個年輕男性有些吃驚,但還是禮貌地回答“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剛才排在您身後的,聽到您對鬆村桑的支持,想請問下,為什麼她有了不倫報道後,您還表示要永遠支持她。”
“你是記者嗎?”對麵警惕地問。
“不是。”林真秀儘量表現自己的誠懇,“我是第一次來握手會,比較好奇,真的隻是想要知道。”
那個年輕男性臉色稍霽,想了下說“我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意思,這個問題其實有個預設前提,就是把沙友林或其他偶像當做我或我們這些喜歡偶像的人的戀愛妄想對象。”
看到林真秀認真傾聽,那個年輕男性繼續說“很抱歉,我覺得這是一個倒因為果的論斷。我們喜歡偶像是因為有的人覺得自己的生活太過無趣,有的人幻想自己的人生不平凡,有的人感到痛苦的日子太多需要一個精神支撐,所以,需要偶像販賣的夢想,帶給我們愉悅、樂趣,為我們紓解。”
“快樂可以分享,但壓力和痛苦不是什麼都可以去和父母、朋友、戀愛對象說的。我們需要一個心理陪護,這個陪護是家人、朋友、還是戀愛對象都可以,即便是虛擬的也沒問題,甚至更好。所以,偶像扮演的是心理陪護這個角色,而不是戀愛對象。”
“我也不願意看到沙友林有戀情,但不是因為把她看做戀愛妄想對象,而是獨占欲在作祟。就像是生活中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有了個比和我更親密、更好的朋友,我也會感到不悅,甚至疏遠他。這種獨占欲不分男女,不分關係,連嬰兒都會表現出來,為什麼要苛求喜歡偶像的人沒有呢?”
“沙友林真的很好,綜藝、c、演藝、模特,每個工作她都很努力,裝傻賣萌、接梗拋梗、顏藝美貌。握手對應也有趣、認真、敬業,即使握手會上她有肉眼可見的疲憊,也會強打精神回應你,很好地扮演了這個陪護的角色。”那個年輕男性輕聲說著,話裡透著真感情。
最後,他反問,“那麼,我們應該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拋棄她嗎?我們從她這裡得到的快樂就那麼可以輕鬆忘記嗎?”
“但是,鬆村是和有婦之夫交往……”林真秀提醒。
“那是有豐富社會閱曆的成年人誘騙一個剛剛成年,不諳世事的女孩。沙友林知道了,道歉了,也分手了。”那個年輕男性斬釘截鐵地道,“誰能不犯錯呢?知道錯了就改正,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咦?”這像是漢語的典故。林真秀試探著用漢語說道“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那個年輕男性臉上出現驚奇的神色,隨即也用漢語說道“你也是中國人?”
林真秀微笑著搖搖頭,繼續用漢語說道“我是日本人,但是我很喜愛中國,在中國進修和工作過,對中國文化也比較了解,和您用漢語對話,用典、用成語都沒問題。說不定還能和您聊聊辯證唯物論、唯物辯證法、認識論和唯物史觀呢。”
那個年輕男性笑了起來,神態也比之前放鬆和親近一些,用漢語說道“謝謝您喜歡中國。”
知道對方是中國人後,林真秀索性就用漢語和他對話了。
“您是留學生嗎?”
“不是,我是外派到日本工作。”
難怪有錢應援偶像,林真秀想著。簡單幾句在日本工作順利嗎的寒暄之後,林真秀又提了個問題,“中國的教育下,您知道的,就是屠龍術,您應該能看清偶像的本質,但為什麼還和我們日本人一樣接受這種虛妄呢?”
“知易行難。”那個年輕男性攤手,“無論在中國還是在日本,城市越來越擁擠,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但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與其抱著理論磨礪心靈,為什麼不先享受下奶頭樂呢?喜歡偶像,應援偶像,和喜歡動漫,喜歡文學,喜歡運動有什麼區彆呢?都是為自己喜歡的東西全力付出,隻不過這種行為看起來不夠激情四射,不夠高雅流行,能夠接受理解的人少一些而已。”
“但是,就像是那些青春文學說的,不要錯過青春的浪漫和痛楚,因為它不會再有第二次。喜歡偶像也不會是一輩子的事,給自己留個快樂的回憶不好嗎?”
“你看。”他指著等待與鬆村沙友理握手的隊伍,“我想,這麼多人來繼續支持她就可以說明這點了。”
林真秀順著看過去,那條長龍似乎就沒有縮短過。看了幾眼後,他回過頭,微微彎腰,“受教了。”
和那個年輕男性告彆後,林真秀來到展覽廳外,打電話給賣家,見麵後換回健康保險證。
賣家欲言又止,林真秀秒懂,“眼睛有點腫,精神還不錯,不斷道歉,感謝還能應援,會堅持下去,從頭開始努力。”
賣家長長舒了口氣,又帶著希望問道“那麼,林桑會繼續支持沙友林嗎?”
林真秀想了下,對那天莫名遷怒的歉意浮上心頭,微笑著答道“下周一就去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