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容襲爵。
從那時起,容綽就知道,他已經不能用一個父親的眼光,來看待、要求他這個唯一的女兒了。
她是要繼承她外公的衣缽,抵禦月支,庇佑大燕的。
“哦?”容洛書輕笑,“太傅參我行為不檢?”她回眸,一雙眼睛含笑,卻生生刺得人骨頭發寒,“那麼,本宮便要向太傅請教一番了——何所謂,行為不檢?”
“不知羞恥,肆意與陌生異性共處,是為不檢。”陳梟的目光像一條陰冷的毒蛇,探過去。
“哦……”容洛書微抬下巴,笑容益發深不可測起來,“與異性共處麼?本宮受教了。太傅的意思,可是說,您府上那些被您買回來伺候您的婢女,行為不檢?可是她們是您買來的,算不得自願,所以您才是強迫她們行為不檢的人,也就是說,您行為不檢?”
陳梟被容洛書這等詭辯一氣,怒道“強詞奪理!作為大燕帝姬,不顧顏麵與陌生男子卿卿我我,成何體統!”
“卿卿我我?”容洛書忍不住大笑出聲,“啊,是了是了,卿卿我我,這個詞用的很好麼!如果您的令尊令堂不卿卿我我,那請問,太傅您是從何而來的?所以您的意思,是您是您父母行為不檢的產物嘍?”
如果不是皇帝在場,容洛書相信,每個聽了她這話的人,都會哈哈大笑——此刻,他們的臉都因為忍笑憋紅了。
容洛書微笑地看著被她氣得臉色發紫的太傅大人“嗬,開個玩笑麼!本宮胡說八道,還望太傅不要介意。”她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正色道,“第一,本宮隻想告訴太傅大人,信口雌黃,汙蔑他人行為不檢,誰都會。第二,本宮的行為,檢不檢點,我父皇還沒說什麼,輪得到太傅您管麼?”
她眯著眼,眸光裡寒氣逼人。如此駭人,那是縱橫沙場的浴血修羅才有的目光——自見了這回京帝姬舉手投足間的淡然從容,笑容和暖,早就忘了她是在燕北那片修羅場上,殺伐果決的鐵腕統帥!
這,才是那個讓以彪勇著稱於世的月支都聞風喪膽的,真正的大燕帝姬——容洛書!
“第三!”容洛書拔高音調,“本宮是否行為不檢,受本宮邀約的虞大人褚大人都能為本宮作證,可單單太傅您,一沒邀約二沒到場,有何資格予以置評?”
她轉身“既然陳大人參兒臣行為不檢,此番兒臣已經解釋清楚,是非公論,還請父皇明鑒!那麼,兒臣現在,反倒要告他一狀——汙蔑皇族,該當何罪?”
大殿之上,良久的靜默。
站在殿中央的女子,鋒銳耀眼到讓人不敢逼視。
“陳愛卿,罰俸三月,你可有異議?”皇帝終於悠然開口,不痛不癢的語氣。
陳梟拜下“微臣不敢。”
“父皇聖明。”雖然不甚滿意這樣的結果,容洛書依然開了口。
這次,且放過他,反正,來日方長。
“其他人無事便退朝吧,錦容隨我來禦書房。”皇帝如是說。
趙德海終於宣唱道“退朝!”
“錦容。”禦座上的皇帝突然發話,“有愛卿告你做出了一個錯誤的表率,以至於他女兒成天鬨著出門,還有愛卿與朕奏本,她女兒出門之後,與一男子私定終身。對這兩件事兒,你怎麼說?”
容洛書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哦?居然有這等事?那讓想出門的出門,讓定終身的人成親好了。”
“就這樣?”
“出門的,總有膩的一天,會回來的;成親的,冷暖自知,過成什麼樣,都怨不得旁人。”
老皇帝歎了口氣,搖著頭笑了“你還是太年少。”太年少,所以太無所畏懼,太自信,也太自負。
揮揮手,他道“好了,你退下吧,至於你最近和那些士子們交遊之事,朕不會過問的。”
“謝父皇。”容洛書略一躬身,從禦書房退了出去。
看著容洛書遠走的背影,容綽心裡,五味雜陳。
她長大了,卻又沒長大。她懂很多,卻有很多不懂。
人生那麼長,卻不知,誰可撫她半世流離。
但願有那麼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