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胭脂沾在那瓣唇上,嫣紅勾人。
而他眼中的神色,卻是澄淨安然的。
像一匹純白色的絲綢。
那樣的純白,越發激起人在上麵描繪勾刺的欲望,看他在自己手中,綻放出最繽紛的花朵。
在滿堂不安分的蠢蠢欲動中,那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姿態雅靜從容。
容洛書就那樣停下,站在樓梯上,微眯著眼,看對麵的那男子逆行而上。
靖寒?還是,葉嵐?
她那雙向來自詡秋毫明察的眼睛,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沒有辦法告訴她。
“少主?怎麼不走了?”
她看了很久,依舊沒有看清,那個人到底是誰?
靖寒已經坐到了上麵。
容洛書帶著一群人,堵在樓梯上。
那層薄薄的白紗根本遮不住靖寒的臉,連他的目光也遮不住。
他的目光越過眾人,停在容洛書臉上,隻有一瞬,又不著痕跡地錯開。
“既然美人來了,就,再看看吧。”容洛書突然改了主意,率頭往上折返。
不過,已經沒有人注意她們這邊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出現的靖寒抓去了。
那層幾近透明的紗,非但沒有遮住裡麵那人的精致容顏,反而更為他添了幾分朦朧之美。
那種美,已經模糊了性彆,以至於沒有人會在意,他們原先等的是個女子,而現在高台上的,卻是個公子。
如果是這人的初夜的話,怎麼樣都沒關係吧?
畢竟這麼美。
而且這可是他們平時想也不敢想的啊——把大燕最矜貴的人壓在身下——就算隻有那張臉像,也忍不住想要狠狠蹂躪呢!
對麵隔了幾道珠簾的雅間裡,莫雲彎下了腰“主子,要不要屬下出去?”畢竟那個人和自家主子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那些人們卻以此來意淫著一些肮臟的事情,這樣羞恥的侮辱和玷汙。
君禦嵐沒有說話,那副清冷的神色也未鬆動過,仿佛那隻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得不到指令的莫雲不敢妄動,羅霄的前車之鑒還在,他就是太過於自以為是,才讓主子打發回月支王庭的吧。
邱維拱著手,像一切精明的商人該做的那樣,笑眯眯地宣布,台上那個絕色男人就是今夜出賣第一次的美人的時候,整個春滿樓都瘋了。
沒有人覺得荒唐,或者奇怪。好多人都是無憂閣的常客,因為他們覺得,有時候,男人的後麵比女人的前麵好玩兒多了。
越是安逸,越是無聊,越是荒唐——越是繁榮太平,越是男風盛行——曆朝曆代,幾乎都是如此,這是一個成迷的怪圈。
可唯獨容洛書覺得怪異,而且難受。看著高台上那人依舊淺笑端方,她更覺得難受的要命。
那種難受,實實在在存在著,細尋之下,卻又說不出到底在哪裡難受。
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麼乾淨的一個人。
那麼清貴的一個人。
不應該像是等著接客的娼妓一樣,那些人充滿欲念的目光毫不顧忌地刺在他身上,好像要刺穿那些多餘的遮蔽物。
那樣的目光,充滿了侮辱的意味,讓容洛書想到了戰場上,一槍掃過去,鮮血飛揚成慘烈的花朵,浸紅整片大地的場景。
不知道,皇都的公子少爺們,鮮血是否如那些月支戰士們的一樣殷紅。
沒等邱維的話音落,四麵便都是叫價聲,就像高台上那人,真的是一件待沽的商品。
容洛書懶洋洋看了一眼叫得最凶的西南一角。
怪不得,大燕半數達官貴人都聚在那裡。
既然有錢在這裡花天酒地,想必家中老父是生財有道嘍?隻是不知道,這朝廷俸祿,能撐得住麼?
突然有人大叫了一聲“一千兩!”一下子,叫得最凶的西南角沒了聲音。
坐在最前麵一桌的青年站起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靖寒“我出一千兩,買他一夜。”
聽清之後,滿堂都是吸氣聲。
一千兩!朝廷正一品大員的月俸也不過三百兩!工部侍郎隻是正三品,一千兩,是他五個月的俸祿了。
一個工部侍郎,伴君如伴虎五個月,不敵那人一夜——這不是荒唐是什麼?
這樣的開苞禮,一直是傳統,但是從來沒有過哪個姑娘,初夜被炒到一千兩。曾經春滿樓最貴的姑娘,一夜是八百兩,後來就很少有一夜五百兩。
按邱維原來的估計,柳絲嫣一夜八百兩也到頭了,但是絕對沒想到,靖寒隻坐在那裡,一下就有人出一千兩。
連鳴就在滿大堂羨慕又嫉妒的目光裡,滿臉通紅,聲音都激動的發顫“我說我出一千兩銀子,買他一夜!”
身後有人酸溜溜地調笑著“連公子好大手筆,一擲千金呢!”
“什麼千金喲,千銀呀!嘻!”
儘管這麼說著,他們卻是連千銀都沒有——為了和一個男人共度一夜,花這麼大的價錢,他們總得思量思量的。
邱維滿臉堆笑“連公子出一千兩!各位誰還要出價?若沒有人的話,那便讓連公子把這美人帶走吧!”
容洛書的眉頭狠狠一皺,連她自己都沒發現。
正要站起來開口,卻看到南麵那層層珠簾後,走出一個唇紅齒白的小童兒來,一口軟糯的聲音,卻字正腔圓,一字一字道“老板,裡麵有位爺說,他出兩千兩,買那位公子一夜。”
連鳴滿臉的紅光,一下子退了個一乾二淨。
就連容洛書都愣住了。
何方神聖,竟然開口就出兩千兩,要買靖寒一夜?
高台上的靖寒還在微笑著,目光澄澈悲憫,仿佛是在看著紅塵裡,一群掙紮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