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足夠讓陳梟明白他的心意了。
容洛書是威北王的親人,也是他的帝姬。
這是下不了手了?哼,不過沒關係,你不下手,自然有臣,來替你下。
陳梟垂首躬身,遮住那雙透著陰險狡詐的眼睛“陛下舐犢情深,自然是不忍心將帝姬殿下逼至死地的,微臣倒是有一妙計,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而殿下須得受一些委屈罷。”
思慮片刻,容綽閉了眼,極困倦的模樣“愛卿說吧。”
“既然此事因神怪而起,不如以神怪做終結。聽說西郊的淩雲寺,最為靈驗,若陛下遣帝姬去那裡誠心禮佛十數日,想必一切罪業都會消弭了……”
皇帝悠悠然睜開眼,已經是滿目清明“而且錦容還可以留在京城。”
“陛下聖明。”即使刻意忍耐,陳梟也控製不住唇邊掀起來的弧度。
“傳朕旨意,讓錦容帝姬即刻動身,前往淩雲寺禮佛十日。”
眼中釘的死期,不遠了呢。
還不知道大禍臨頭的容洛書,肚子咕嚕了一聲。
她抬頭朝天上瞧了瞧“晌午了,怪不得我肚子餓了。”她轉頭又看了看一旁氣定神閒的葉嵐,“你還沒走啊?”
君禦嵐嵐冷笑了一聲“殿下寬心,不看到玄武宓色商道建起的那一天,葉某是不會由著殿下去死的。”
容洛書搖搖頭。多死心眼的孩子啊,剛剛不是跟他說過嗎?那隻是個玩笑啊,不要太當真好嗎?
撇撇嘴“隨你咯。”容洛書從地上爬起來,往外麵走,“請你吃飯,來不來?”
君禦嵐從容起身,又聽見容洛書轉過身,道“你不要想太多啊我很窮的……那個,現在沒個人在身邊,我出去之後指不定就讓人亂刀砍死了,畢竟帶著你的話,沒人敢動你吧?——還有,為什麼你出門也連個侍衛都不帶啊?你那個唇紅齒白的隨侍呢?”
天曉得,他一反應過來容洛書的意圖,就趕過來了,隻怕晚一步,就錯過什麼。
她一個人,單槍匹馬地來,自然也打算單槍匹馬地回去。
容洛書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好像怎麼也有說不完的話一樣,似乎想把這輩子的話在這一天通通說儘一樣。
天一樓的老板看到兩人進來,驚恐得不得了,沒等君禦嵐開口,就主動給兩人清了場,然後戰戰兢兢端上一本賬簿來。
容洛書瞟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本“這個能吃嗎?”
君禦嵐瞥了她一眼“我今天不是來查賬的。”
老板冷汗津津地侍立在一旁,聽鮮少親自來的主子有何吩咐——畢竟對他們來說,主子一句口,可是比皇帝的禦旨還要讓他們誠惶誠恐。
容洛書看他們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覺得有點兒好笑“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又不會吃了你們。”
老板乾笑了幾聲,不敢說話。
“把你們最貴最好的菜給我來一桌唄。”老板聽見他經常從京城裡,愛擺闊的紈絝嘴裡聽到的一句話。
通常這麼說的那群闊少,都是身側有美人,故意來這京城最頂尖的酒樓裡顯擺的。
視線的餘光落在自家矜貴如仙的主子身上,老板覺得自己好像察覺到了一些微妙的事情。
於是,這是主子要被帝姬包養了嗎?
老板頓時用一種肅然起敬的表情看著當朝帝姬。
剛把一桌子菜上齊的功夫,皇宮裡的禦旨就直接傳到了容洛書麵前。
苦笑了一聲,容洛書看著滿桌的珍饈佳肴“喏,本來還想最後請你吃飯的,結果現在也不成了。”
以後,她一回她的燕北,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不準哪一天,在戰場上,就真的被人生宿敵月支儲君給殺死了。
而這個人,不會拋下他的錦衣玉食,和她回燕北的吧?
明明那麼想要帶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