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月照燕都!
平陵城威北王府,自老王爺病逝那日,便浸入濃重的淒哀氣氛中。
城外的月支軍還在攻城,日夜不歇。
偌大的燕北,隻剩下這一座百年孤城,尚未被打上月支皇朝的標簽——萬裡河山儘是君禦嵐的囊中之物,月支,已經確確實實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帝國。
萬國來朝,四海臣服的盛況,已經不屬於曾經的大燕了。
桑頡白日禦敵,夜晚守靈,已經在威北王的靈堂裡跪了三個晚上。他是桑銳手把手教出來的將軍,行事風格自然與桑銳一脈相承,甚至還要更凶悍利落。
一個人,帶著一城殘弱,麵對城外精兵將廣的月支,守數月而尚有餘力,桑銳若泉下有知,想必也十分欣慰他有這樣一個繼承者。
一輪清冷的月亮掛在平陵城樓上,照出滿地瘡痍的燕北孤城。月支那邊,難得停下進攻進行整頓。
跟隨桑銳征伐半世的七十二親衛,現在的主人,正跪在靈堂守孝。
所有人都在等著桑頡一聲令下,衝出城去,做最後的廝殺,用自己最後一滴血,儘最後的忠心。
沒有人會後退,肝腦塗地的覺悟,燕北的將士們,都做好了。他們生是威北王府的軍人,現在王爺和帝姬都死去了,他們自然要跟著小將軍。
晃動的燭火照出桑頡那張在短時間內便稚氣褪儘的臉,原先那個張揚明朗的少年已經變成了一個沉默穩重的三軍統帥。
慘白色的挽幛在夜風裡紛揚,與一麵純黑色的玄武大旗一起。
桑頡從靈堂出來,月夜下,看到站在外麵的將士們,將沉毅的目光投向自己。
很多很多像他一般年紀的士兵都哭了,他們都是威北王帶出來的人,感情深厚,自然不同於彆人——單單一個自己,竟然連大哭一場都不能!
王爺待自己,如親孫兒,可是自己接了燕北統帥這個擔子,便不能在這麼些人麵前,失了統帥的威嚴,亂了軍心。
玄色的戰旗降下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沒有任何人說話。
桑頡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嗓子眼有點兒堵,像是塞了一把乾透的馬草,紮得眼睛都因為疼痛而泛紅。
半響,桑頡說“降!”
數秒寂靜之後,三軍中爆發出一聲大喝“不降!”
隨即,數萬人響應道“不降!寧死不降!”
一時間,山河浩蕩,萬聲回響。
桑頡站在這些人麵前,是那般渺小無力。他的嘴角緊緊抿起,冷峻的神態幾乎與威北王桑銳年少時一模一樣。
將士們還在喊著“殺出去,為王爺和殿下報仇!”
桑頡一直沒說話,他冷冷地看著演武場裡黑壓壓的軍隊,直到他們再次安靜下來。
“王爺生前,待你們如何!”他的聲音淩駕在眾人頭頂,大聲質問。
“王爺和殿下的大恩,我們無以回報,願為一死!”
“王爺視我等如親人,殿下故去,已經讓王爺心如刀割!你們若是全軍覆沒,如何對得起王爺和殿下的在天之靈?”
騷動漸漸止熄下來,桑頡將一杆□□插在地上“我桑頡從小被王爺收養長大,他老人家畢生心血就是你們這數十萬將士。現如今,明知必敗無疑,若我還不管不顧,率軍與賊人死拚到底,將王爺畢生的心血葬送,如何對得起他老人家?”
桑頡安撫著這數十萬血性的燕北漢子,他想讓他們知道,他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更何況,他們還有重新再來的機會“為今之計,我們隻能與月支虛與委蛇,等待良機以圖複仇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