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月照燕都!
時隔數月,再次見到君禦嵐,君雲騰的表情有些複雜。
麵前這人一如既往地淡漠冷清,卻更讓他捉摸不透。
君雲騰微側頭,便看到身後的桑頡滿臉隱忍,有些恥辱地跪倒在禦座之下“降將桑頡,參見陛下。”
無論偽裝得多老成,可終究還是個滿腔熱血的少年郎,做不到完全心如止水,況且,眼前的人是他恨不得食骨啖肉的君禦嵐。
君禦嵐消瘦異常的身子陷在禦座上,斜斜地倚著,眸色空洞,透過議政殿下的兩人,卻不知落到了哪裡。
良久,他才回神一般,輕聲道“起來吧。”目光卻再沒有落到二人身上,隻是微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殿外的夕陽已經完全沉沒,天色漸黑。
君雲騰呈上月支邊境的軍情表,身後的桑頡也把玄武軍的降書遞上,君禦嵐卻不去看,隻用一隻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壓著,指骨嶙峋修長,慣是執掌殺伐的模樣。
一時間,議政殿裡,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沉寂,三人卻各自有著打算。
“你……將大燕帝姬如何了?”終於,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君雲騰。
問罷,桑頡也緊張地抬起頭來,死死地盯住了禦座之上的男人。
鴉羽般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君禦嵐薄薄的唇瓣扯動了一下“大燕帝姬?嗬,死了。”
桑頡蹭一下站了起來“胡說!你把她怎麼了!”
君禦嵐漆黑的瞳孔冷冷地盯住他“我說的不夠清楚麼?威北王爺,大燕帝姬容洛書,死了。”
桑頡咬牙,雖然心驚於君禦嵐刹那間眼底湧起來的瘋狂,但是,到了如今,卻也不能再後退一步。
這時,殿外突然竄起了一束通天的火光,作為起事的信號,傳達給了桑頡。
火光乍起的那一刹那,桑頡猛地抽出藏身的劍,刺向禦座之上的君禦嵐。電光火石間,君雲騰大驚“桑頡!你和我可不是這麼約定的!”
彼時,他答應桑頡,一起救出容洛書,可兩人的約定中,並沒有刺殺君禦嵐這一項!
包括殿外的火光,都是桑頡和姬氏一族事先商量好的,而君雲騰,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君禦嵐怎麼會不知道,桑頡和姬氏,隻是利用君雲騰而已。可是看著寒徹骨髓直刺而來的劍光,君禦嵐卻沒有絲毫避讓。
“是她,要你殺掉我麼?”君禦嵐眸色沉沉,他身側的暗衛及時出手,攔下了桑頡的劍,將他按倒在地上。
桑頡目眥欲裂,英氣的麵容也分外猙獰“是!是你讓我們國破家亡,你該死!”
他已經被恨意衝昏了神誌,隻想著把眼前的清傲矜貴的男人碎屍萬段,才能報亡國之仇,才能報弑親之恨!
他自作主張與姬氏合作,容洛書卻是半點不知情的,更不知道他們要在今夜發動宮變!
可是君禦嵐在聽到桑頡的回答後,卻笑了,笑得病態而絕望“她果然,還是那麼恨我呢……哈,哈……”
殿外已經喧嘩了起來,被引以為號的混亂火光很快就熄滅了,叛軍被押到君禦嵐麵前,姬氏的家主赫然在列。
君雲騰站在一旁,看到自己的親舅舅時,大驚失色,隨即冷笑道“原來你早有準備,卻是我白擔心一場。現在,你難道還要殺了他們麼?”君雲騰一指首當其衝的老人,“那是母後的親哥哥,你我的舅舅!”
君禦嵐卻是冷冷地回道“母後?那是你的母後,你的舅舅!君雲騰,你且捫心自問,你何時將我的母親真正當作你的來看待過?你何時將我視作你的手足來看待過?”多年的積怨一朝爆發,君禦嵐隻覺得數十年的委屈儘數湧起,心口撕裂般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