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禦嵐抬眼看了容洛書一眼,猶豫了一下,便乖乖地走過去。容洛書的唇邊泛著惡意的笑容,伸手扯了一下鎖在他脖子上的鏈子,等他不得已彎下身子,她才一手端著碗,另一隻手扶著他的腰,強迫他坐在自己腿上。
君禦嵐本身就比容洛書高出一頭,坐在她身上顯得更高,容洛書都要仰著頭看他,兩人的姿勢怎麼看怎麼怪異。
容洛書也愣了愣,嘴裡下意識就把疑問說出來了“你抱著我喂飯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她裝傻那段時間,她的起居飲食,君禦嵐都事必躬親。有時候她因為身體不舒服吃得少了,君禦嵐就把她抱在腿上,很耐心地喂她吃。
她比劃了一下,君禦嵐坐在她腿上的時候,自己的腦袋頂和君禦嵐的胸口平齊,而她坐在君禦嵐腿上的時候,兩人的視線是平齊的。
容洛書不由得非常失望沮喪,完全沒有注意到君禦嵐眼底那抹壓抑的笑意。
她又尷尬地把人抱下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卻站起來,半彎著腰,一副恨不得君禦嵐一口吃胖的神態去給他喂粥。
君禦嵐錯愕了片刻,就聽見容洛書故意用不耐煩的語氣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張嘴。”
容洛書覺得自己有點兒欠,而且意外地感覺自己還欠得挺心甘情願的。
理智和感情已經完全割裂了——理智在不住地提醒她,對方是害得她一無所有的罪魁禍首,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應該把對方碎屍萬段以祭奠容家的列祖列宗和死在玄武城的數萬將士。可感情上,容洛書已經完全偏向了君禦嵐,她壓根下不去手。
殺死眼前這個人,對於容洛書來說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她有無數次機會,因為君禦嵐在自己麵前,根本就不設防的。
他那麼一個聰明的人,算計了天下,見慣了陰謀血腥,可偏偏就對她沒有任何防備。
她見過他清冷高傲的樣子,那時候他是富甲天下,連容燕皇室都要禮讓三分的葉公子。他將整個大燕都玩弄於股掌之間,捏著一個國家的命脈。
那時候,容洛書覺得這是一個多麼高不可攀的人啊!她雖然貴為大燕唯一的帝姬,卻沒有得到過一絲一毫的榮寵,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守著大燕門戶,卻遭父兄猜忌的武將罷了——她連一個真正的帝姬都算不上。
就連容洛書自己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被這人算計到一無所有囚在身邊,卻得到了這個人所有的注視和溫柔。
也就是這時候,她見到了君禦嵐隱藏在高傲之下的另一麵——憂鬱的、脆弱的、無可奈何的、懊悔的、絕望的。
驕傲到骨子裡,卻也自卑到骨子裡。
冷漠是一層冰雪做的偽裝,君禦嵐他隻是,怕被傷害罷了。
容洛書端著粥喂了君禦嵐幾勺,就看到他眉頭慢慢鎖起來,卻還在儘力吞咽著,神色有些痛苦。
容洛書放下勺子“怎麼了?”她剛湊過去,君禦嵐突然就把她推開,頭偏過去,剛剛吃下去的桃花米粥全吐了出來。
他的身體太弱了,已經連流食都吃不進去了。
“咳咳!”
外麵守夜的莫雲聽到動靜急急忙忙跑進來,看到地上的穢物和咳出來的血,驚得大叫“快傳太醫來!”一抬頭,又憤怒地瞪著容洛書“你難道不知道陛下不能吃東西嗎?”
“不能吃東西?”容洛書皺了皺眉,伸手去把君禦嵐的脈,脈象虛弱,脾胃虛寒,明顯是多日未進食了,“那他這幾天吃什麼?”
端著參湯的宮人很快就給出了答案,莫雲怕他們瞧見主子身縛鎖環的樣子,隻讓他們在外麵等著,自己把湯藥端進來,剛要喂,就見容洛書瞪著他“我來。”
莫雲憤恨不甘地看著她,直到靠在容洛書懷裡的君禦嵐說了一聲“你先下去吧。”他這才退出去。
容洛書繃著臉,小心翼翼把參湯喂給君禦嵐,語氣壓抑“怎麼不說你不能吃?你就這麼急著死在我手裡?”
沉默了一會兒,才聽到君禦嵐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像是歎息一樣“那是你喂的呢。”
容洛書冷冷地笑了一聲,臉上卻半點表情也沒有,一雙眼睛就逼近在君禦嵐臉上,和他對視著“是不是我喂你□□你都會吃?”
君禦嵐垂下眼睛,纖長的眼睫幾乎戳進容洛書的眼睛裡“如果你喂的話,我會的。”
半響,才聽到容洛書說“君禦嵐,你知道你瘋了嗎?”
唇邊扯出一個有些淒慘的笑“我早就瘋了,容洛書,我瘋了才會喜歡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