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吧孩子,按時進食既是對神明的虔誠,也是對自己的犒賞。”
說著,阿爾弗烈德拿起刀叉,熟練地切割起盤中兔肉,刀叉和餐具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看到教會親王切肉,不知為何,羅薇對他的俊美老狐狸濾鏡有些幻滅。
她心情微妙地拿起刀叉,朝盤中的切片軟麵包下了手。
阿爾弗烈德切完一塊肉感歎:“陶瓷盤雖然潔白美麗,論耐用卻不如銀盤,它的美麗一碰就碎,實在脆弱。”
“還有餐叉,用它們切肉雖然不會弄臟手指,卻難免發出磕碰的聲音,倒不如用手拿著安靜了。”
羅薇慢慢地嚼著麵包,沒有出聲。
她的沉默看上去對阿爾弗烈德有些不尊重,但說實話,她敢把桌上的東西吃進嘴裡,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尊重了。
誰知道這些食物裡有沒有下藥?
阿爾弗烈德卻不想放過她:“聽說這白瓷餐具和黃油麵包都出自希瑞亞的一家商鋪,羅薇,你知道這家店嗎?”
羅薇拾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親王冕下說的是艾斯可瑞甜品屋吧?那家店就在學院街,親王冕下若是感興趣,不妨前去參觀參觀。”
“哦?”阿爾弗烈德麵露驚訝,“聽起來,你對這家店很熟悉。”
羅薇笑了笑:“冕下話中有話,您真正想問的,是我跟這家店有什麼關係吧?”
阿爾弗烈德舒展眉眼:“那麼,你跟這家店是什麼關係呢?”
羅薇謙遜地說:“如親王冕下所想,那是我的一處小小的產業。”
老狐狸朝她露出了鋒利的爪子,正好,她也不想和他虛與委蛇。
兩人打開亮話,倒比虛偽的試探要令人舒服得多。
“小?”阿爾弗烈德搖頭感歎,“那可是一處銷金窟啊!”
“兩個月前,一位行商帶著兩套陶瓷餐具來到聖城,聲稱這是被天使親吻過的聖潔禮器,由珍珠和月光熔煉而成,引得各大主教抬價哄搶,賣出了一張瓷盤一百金幣的天價。”
“就連我們的教宗冕下都不能免俗,派人從那名行商手裡購置了一套。”
說著,阿爾弗烈德目光幽深地看著羅薇:“孩子,你能否為我解惑,這瓷盤真的是由珍珠和月光熔煉而成?”
由珍珠和月光熔煉而成?
饒是來自現代的羅薇,都不得不佩服這位商人編故事哄抬物價的本事。
她端起葡萄酒液輕抿了一口,借著喝酒的功夫迅速思考。
艾斯可瑞賣出去的純色瓷盤才一金幣一個,那個商人翻了足足一百倍,真是藝高人膽大,也不怕被撐死。
現在阿爾弗烈德問起陶瓷盤的價格,難道她要告訴他說,他們花一百金幣買來的陶瓷盤實際隻值一金幣?
要是這麼說了,那就不僅僅是砸人飯碗那麼簡單。
行商跟艾斯可瑞是合作關係,當初那位南部商人提姆來進貨的時候,羅薇也說過,定價一金幣一個的銀盤,不會降價,能賣出什麼價看他的本事。
物以稀為貴,陶瓷盤既然能賣出一百金幣的價格,就說明它目前值這個市價。
高價瓷盤已經賣了出去,買它的人不並不缺金幣,他們隻在意瓷盤的稀缺性是否對得起它的價格。
如果陶瓷盤不值這個價,讓教廷的人丟了臉,他們才不會管是誰做的黑心中間商,隻會找她這個源頭廠家要說法。
與其這樣,不如由她來控製白瓷盤的產量,坐實了它的稀缺。
到時候,那些買不到白瓷盤的人,自然會來她這裡求購。
思罷,她放下酒杯,緩緩開口。
“瓷盤裡確實含有珍珠的主要成分,這種成分可以提升瓷盤的光澤度和透明度。”
珍珠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鈣,燒製陶瓷時需要用到的方解石就是一種碳酸鈣礦物,她也不算胡說。
“煉製中的瓷盤必須在月光下靜待數日,才能完成蛻變,且蛻變的成功率極低,一千枚瓷胚中,能完美蛻變的瓷盤不足十指。”
古法窯爐,燒上三天三夜都是平常,那些瓷器確實需要在月光下的廠房中的窯爐裡待上個兩三晚,也算是間接接觸了月光。
不過成功率她虛報了一丟丟,經過她改良並添加了魔紋輔助的窯爐,燒成白瓷的成功率在百分之四十左右,並沒有她說的那麼低。
但阿爾弗烈德不知道啊,她隻要不編得太離譜,他怎麼知道她說的是假話?
為了使謊話更逼真,羅薇還添補了幾句:“白瓷聖潔,我本不欲賣高價,有緣之人低價便可獲取,全看緣分。”
隻是這樣一來,商人提姆那裡剩下的白瓷就需要召回,或者直接銷毀。
也幸好她的陶瓷賣出去的不多,特洛伊又事務繁忙,一個人挖礦力不從心,陶瓷廠房缺乏原材料,生產效率低下。
迄今為止,她也隻賣給了麗蓮公主兩套,希瑞亞城主一套,以及學院裡的貴族學生訂的零零散散的杯子和碗碟,加起來大約有個十幾套。
跟商人提姆簽訂的一千套瓷盤,因為包裝和運送比較困難,到目前為止他隻領走了兩百套,剩下的還儲存在陶瓷廠房。
想來在小命和金幣中間,他應該知道怎麼選。
對於羅薇來說,縮減白瓷的產量後,她還可以生產一些彩瓷,釉麵調差一點,作為中端貨品賣給小貴族,不會影響陶瓷廠的生意。
阿爾弗烈德聽完感歎:“以珍珠修飾,沐月光蛻變,真是華貴的器物,不知道什麼人才能做這等珍寶的有緣人呢?”
羅薇淺笑:“與我相識之人,便是有緣人。冕下若是喜歡,我那裡還有一套準備自用的餐具,可以送給您。”
她以為阿爾弗烈德會推辭,沒想到他竟神情欣悅地應了下來:“好,那我就多謝了。”
羅薇頓感驚奇,莫非他提起瓷器不是想要威脅自己,而是真的喜歡瓷器?
她猜得不錯,阿爾弗烈德確實很喜歡這東西。
說來奇怪,金器銀器他滿屋子都是,看多了就覺得厭煩,唯有這陶瓷盤,白如羊脂、光滑細膩,令他愛不釋手。
西原從來沒有過這種器物,就算有,也不可能誕生自貧瘠落後的希瑞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