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薇來自霧原,瓷器又剛好是在她來希瑞亞後比出現的,他合理懷疑,那家賣瓷器的甜品屋跟她有關係。
想不到他試探地提了一句,她不僅大方承認,還願意送給自己一套白瓷餐具。
霧原公主有著常人難得的慷慨,或許隻有強大富足的國度,才能蘊養出她這樣的胸襟氣度。
教廷裡還有人懷疑這位公主的來曆,阿爾弗烈德卻認為她的身份無須質疑,西原的貴族可沒有製造白瓷的技藝,況且聖騎士長早已驗證過她的身份,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羅薇所展現出的背景越是強大,阿爾弗烈德就越是對她感興趣。
見羅薇沒怎麼動盤中食物,他關心地問:“可是餐食不合口味?”
“是……口感和味道略差了一些,”羅薇放下餐叉,溫聲回答,“不過這已經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西原餐食了。”
盤子裡的兔肉她還一口沒吃,她實在吃不下滑溜溜的兔胎肉,隻吃了一片麵包和兩小塊魚肉。
阿爾弗烈德也放下了餐叉:“最美味的西原餐食,卻不是最美味的餐食,莫非霧原的食物比這些還要可口?”
羅薇語氣淡然,神情中卻隱含驕傲:“我們霧原盛產香料,國內有許多美食之都,幾乎人人都是美食家。”
阿爾弗烈德對她描述的場景十分向往:“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那裡的人應該像生活在天國樂園中一樣無憂無慮吧?”
“憂慮哪裡都是有的,”羅薇歎氣,“是人就有煩惱,我身為公主尚且流落到異國他鄉,更何況平民百姓呢?”
阿爾弗烈德也道:“俗世多苦難,凡人皆不能掙脫束縛,平民和貴族又有什麼分彆?”
兩人切切細語、長籲短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相見恨晚、忘年相交,實際隻是一老一少兩隻狐狸正在過招。
羅薇在等,等阿爾弗烈德先她一步表露辦這場鴻門宴的目的,避免自己在交易中被他死死拿捏。
阿爾弗烈德也在等,等她主動開口求他幫忙,好根據她的迫切程度提出最有利於自己的要求。
他們互相試探,旁敲側擊,看似悠然,心如油煎。
誰先開口,誰更坐得住,就看他們誰對對方的需求更迫切了。
從羅薇的角度來看,哥路城的戰事本就與她本就無關,她想要的隻是魔法石礦脈,而她要魔法石礦脈的目的是刻繪遠距離傳送陣,傳送到霧原。
就算沒有魔法石礦,她也能繪製遠距離傳送陣,隻不過需要幾年時間而已,她經得起等待。
再看阿爾弗烈德,他邀請她赴宴就已經是邁出了主動的一步,他的身份地位和他掌握的消息又讓他處於強勢一方。
這樣的人在談判中反而會先鬆懈下來,因為先開口後開口得到的利益差彆對他來說並不大,對他而言,最寶貴的是時間。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教會親王肯定會考慮到這一點。
羅薇很有耐心,她相信,阿爾弗烈德一定會退讓,除非他真的想殺了她。
兩人的交談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沉默籠罩著宴會廳。
站在兩人身後的布魯斯和安托萬都放慢了呼吸,沉悶的氣氛讓人倍感壓抑。
芳香樹脂融化的濃烈香氣侵染著衣物和發絲,無形的空氣都變得沉重致密,仿佛要將人的肩膀給重重地壓下去。
搖曳的燭光下,阿爾弗烈德靜靜地看著羅薇,如深海般幽暗的眸中光影交錯,洶湧的海浪無聲地吞沒窒息的倒影。
良久,他低低地笑出了聲。
“有趣,有趣,我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倔的孩子了。”
他似乎遇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眼尾都笑出了細細的魚尾紋,光潔白皙的額上也浮起了幾道淺淺的橫紋,墨藍色的眸中蕩漾著波光。
“我們都是喜靜的人,今天這場宴會少了些歡聲笑語,終究是讓人孤寂啊!羅薇,你說呢?”
羅薇笑答:“親王冕下喜靜,自然應當按您的喜好設宴,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阿爾弗烈德似笑非笑:“可我今日喜歡熱鬨。”
“是嗎?”羅薇看著桌上的餐盤,“我以為親王冕下隻準備了兩個人的午宴,是因為早已預料到我會隻身赴宴。”
阿爾弗烈德靠著椅背:“你昨日便暗示布魯斯,今日隻有你一人赴宴,準備多了豈不是浪費。”
羅薇抿唇一笑:“何談浪費?我那幾個朋友都是貪食又貧窮的平民,隻會吃喝,不堪大用,這些食物帶給他們,他們一定會搶個精光。”
阿爾弗烈德:“不堪大用的平民都能在魔法大賽中頻頻獲勝,堪大用的平民是不是要將教廷掀翻?”
羅薇也嚴肅下來:“我不知道親王冕下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的朋友雖然是平民,卻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平民,他們對教廷絕無二心。”
阿爾弗烈德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偏頭吩咐:“布魯斯,安托萬,你們出去守著,彆讓人進來。”
“是,親王冕下!”
兩位騎士握著劍,大步走了出去。
關門聲響起,室內的空氣更加凝滯。
“老實?本分?”阿爾弗烈德坐在主座上,慢悠悠地說,“這些詞跟你的朋友好像沒什麼關係,獸人和妖族殘忍嗜血,千百年來,他們一直是人類的死敵。”
“羅薇,你的朋友隻會連累你。”
羅薇皺著眉:“親王冕下是不是說錯人了?我的朋友都是普通人,他們怎麼可能是獸人和妖族?”
阿爾弗烈德:“普通人?巨妖、巫妖、貓獸人、絕望黑龍,哪一個人普通?”
羅薇心裡一沉,沒想到他竟然連赫瑟爾的身份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查到的?
她冷靜下來,問阿爾弗烈德:“既然親王冕下認為他們是獸人和妖族,為什麼不派人把他們抓起來呢?”
阿爾弗烈德憐憫道:“正如你不願意失去你的朋友,我也不想剝奪無辜之人的自由,倘若他們沒做過壞事,我想我應該給予他們寬容。”
“對獸人和妖族寬容?”羅薇一臉狐疑,“獵殺他們的一直都是你們教廷吧?”
“你也說了,獵殺他們的是教廷,不是我,”阿爾弗烈德平靜地說,“與教廷相反,我很同情他們的遭遇。”
“獸人和妖族都是神明戰爭的犧牲品,他們和人類一樣,有好也有壞,我並不讚同將他們一網打儘的做法,可惜我在教廷人微言輕,我的話沒有多少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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