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是薩留希城裡一家相當出名的烘培坊,每次剛烘培好的麵包出爐的時候,街外就已是大排長龍,那隊伍有時候誇張到可以延續至兩個街區以外。當然,他家各色的果醬也是相當的有名氣,艾爾文沒想到的是公主也好這一口。
他走到甲板中庭的時候,看到葵傾和她父親已經被眾人圍在了中間。本來這兩日下來,葵傾這個機靈可愛的小姑娘已經和傭兵團的眾人打成一片了,大家都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現下這個劍拔弩張的場麵就十分的尷尬了,眾人也不可能真的把這小姑娘怎麼樣。
“你好好說話,對我們瞎吼什麼?當時不是說好了借用到仗打完嗎?”萊梧看著中年男子說道,“若不是我們,你們還被那些庭霄人關在那密室裡呢。”
當日把檽楓那夥人嚇跑了以後,艾爾文和萊梧說過空艇上救人的來龍去脈,而後萊梧也同意說等仗打完就把空艇還給人家父女的。畢竟這幾個年輕貴族雖然貪財,但還不至於真的無恥到和那些強盜流寇一般。
以現下場中的情勢,其實萊梧真的說出些恐嚇這對父女的話來也沒什麼。隻是這事是艾爾文先答應了人家,萊梧就不好開口說要把人家怎麼著了,畢竟自家兄弟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中年男子聽得萊梧這麼說,詢問似的看了一眼身後的葵傾,小姑娘為難地點了點頭,表示確有這事。
“那我們也不可能陪你們去前線送死的,那裡可是十多萬人對十多萬人的修羅場。。。”中年男子說話氣勢矮了一截。
“那行,我把你們放在錫陀城,等仗打完了回來把空艇還給你們。這總行了吧?”萊梧說道。
“那怎麼行,誰知道你們去了還回不回來了。你們就這麼一走了之,這空艇到時候我們父女問誰要去?”中年人不依不饒道。
“那你什麼意思?”萊梧臉色寒了下來。
中年男子一看萊梧的臉色,又看到周圍這些雇傭兵都是麵色不善起來,心裡一個咯噔。
“是啊,我也想問問,你是什麼個意思?”艾爾文不待這中年男子開口,撥開人群走到前麵來。
“艾爾文大哥,我爹爹他。。。”葵傾小姑娘一看是艾爾文來了,連忙急著要解釋。看艾爾文這布滿血絲的雙眼,顯然是沒睡好。若是因為她和爹爹吵得艾爾文大哥沒法休息,那多不好,小姑娘這般想著,還有些歉疚。
“小妹妹,你和我說過,你們父女是南北往來做生意的,這個做生意嘛,最講究的就是誠信,當時我們可是說好了,我救了你們,作為回報,這空艇要借給我們打仗用的,現如今難不成要反悔?”艾爾文看著小姑娘問道。
葵傾才想作答就被她爹攔住了。
“她一個小姑娘哪裡懂你們這些人的心思。”中年男子瞪著艾爾文反駁道,“想要搶這空艇就直說,誆騙小孩子做什麼?”
“爹爹你。。。”小姑娘埋怨地看了一看她爹,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艾爾文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掐起中年男子的脖子,“咚”的一聲就把他釘進了主桅杆裡。這上好的酸枝木居然被撞凹進去了一段,中年男子的整個背已經嵌了進去。艾爾文本來起床氣十足,再加上心中鬱火未平,正好這人撞到他槍口上,那也怪不得誰了。
“我懶得和你廢話,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在錫陀城老實等著我們從前線回來,”艾爾文盯著中年男子說道,“要麼,我現在把你扔下空艇,你自己看著辦。”
葵傾她爹重傷方愈,如今又遭了如此重擊,一雙眼珠驚恐地望著艾爾文,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艾爾文絲毫不為所動,冷冷掃了他一眼說道:“早知道你活著這麼礙事,我就不該浪費魔藥救你。”
葵傾小姑娘嚇得哭了出來,抱著艾爾文的手臂死死求饒,“艾爾文大哥,你放了爹爹他吧,他是為了我才這樣說話的,求求你了,放了他吧,這空艇我們不要,我們不要了。。。”
小姑娘可真是少女心泛濫,誤以為艾爾文是什麼恭順溫良的男子,哪裡知道他會這般不講情麵。女子識男,管中窺豹。
艾爾文看了一眼淚雨婆娑的葵傾,才稍稍鬆了鬆手,讓她爹能喘上兩口氣。
“你。。。”中年男子心疼女兒之餘,卻是一臉怨毒地望著艾爾文。
“嗬,你自己拎不清形勢,我隻能提點你一下。”艾爾文撇了撇嘴角,“再者說,我們根本沒打算要你們的空艇,你要把人人都想成是土匪我也沒有辦法。”
看眼前這廝臉都快憋紫了,艾爾文手一鬆,把這愛逞強的中年男子給放了。小姑娘趕緊上前攙扶起自己的父親,這中年男子一點都沒剛才那股據理力爭的勁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艾爾文。
葵傾淚眼迷蒙地看了艾爾文兩眼,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無奈之下隻得先扶著她爹回房去了。期間中年男子還回過來恨恨地剜了艾爾文一眼。
這一大早上就鬨這麼一出,惹得艾爾文心情很差,即便是麵對著這晴空萬裡,一碧如洗,也愜意不到哪去。
此時紐茵城東北麵五十裡以外的省道上,南頓和樰杉兩位公爵正率領著一萬皇家鐵騎打算繞過紐茵直接往南馳援被圍困的錫陀城。
“到這裡就不接著往西南邊走了吧?南頓老哥?”樰杉公爵環顧了下四周問道。
“嗯,沒必要去紐茵城繞道了,從這下了省道,緣山而行,直接往南邊去,再上紐茵和錫陀相連的省道,這樣會快很多。”南頓公爵望了望周圍的山勢,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圖,點頭說道。
“老哥,要不要停下來休整一下?畢竟趕了一日一夜的路了。”樰杉看了南頓一眼問道。
“怎麼?你身子骨遭不住了?”南頓打趣道,“應該不會啊,你年紀還比我小一些呢,趕這點路就累了?”
“哪的話,老弟我再趕一日一夜都沒問題,我是怕老哥你身子吃不住啊。”樰杉笑道。
“哈哈,我年紀雖然大了些,行軍打仗還是沒問題地。”南頓笑了出來,“走,接著趕路。”
於是這一萬人馬沒做停頓,下了省道走小路直接往南奔去。
而省道的另一端,兩列雷薩親兵正護衛著一輛馬車往東北麵的翊菱伯納堡行去。這雪鬆木質地的馬車製工精良,漆麵素沉,不是那種雍容華貴的風格,倒是有幾分古樸雅韻的味道。
“這些皇家鐵騎是去救援錫陀城的嗎?”一位赤發女子掀起車簾往外望了一眼。
“看來這些薩留希的來的王公貴族也都不是傻子,退路找得倒是快。”車內另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子語帶嘲諷地說道,“或者說是親王想得周到,給他們都安排好了。”
赤發女子倒是望著這夾道的白夜梨上那乾枯枝椏出了神。緬因的雪已經化了一程,這些白夜梨樹上的積雪已然見不著蹤跡了。待這些白夜梨花開了之後,夜間來賞是最為美妙的,一路白虹,耀夜璀璨,照得這寬闊的緬因省道光亮無比。
“嵐姻,為師和你說話呢。”上了年紀的女子說話聲調降了兩度。想來這位就是久負盛名的菲玥大師。
“呀,走神了走神了,”嵐姻回過神來,笑著吐了吐舌頭,討好似的靠到菲玥大師身上,“對不起呀老師,您方才說什麼來著?”
“我說你這小姑娘,去了一趟薩留希,回來以後怎麼時常魂不守舍的?”菲玥大師頗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嵐姻來。
“哪有,”嵐姻堆笑道,“老師你說笑呢。”
“老師雖然孤家寡人大半輩子了,但是男女之事也還是懂得的。”菲玥大師淡淡說道,“枕劍會老師雖然沒去看,但也略有耳聞。”
說到這裡菲玥大師若有所指地看了嵐姻一眼,可她這位古靈精怪的女學生是打算裝傻裝到底了,就是笑著沉吟不語。
“你是真的不打算和老師講講斐烈伯爵家的那個孩子?”菲玥大師笑著把話點破。
“哎喲,老師,提他做什麼呀?”嵐姻苦笑著無奈道。
“難不成你不好奇他的魔法?”菲玥大師看了嵐姻一眼。
“是有一些好奇啦。”嵐姻老實答道。
“所以好奇到要和人家親到一塊去?”菲玥大師眨了眨眼戲謔道。
嵐姻哪裡受得這般調侃,當即羞紅了臉拉扯著菲玥大師的手臂埋怨道:“老師!。。。”
“好了,好了,不鬨了,”菲玥大師拍了拍嵐姻的手說道,“你應該也發現了,那孩子用的不是一般的魔法吧?”
“我好像聽他說過一句,關於什麼時間靜止。。。”嵐姻回想道。
“嗯,那他練得就是時空魔法。”菲玥大師肯定地點了點頭,“說起來,為師和他母親,也就是後來的伯爵夫人,也算是舊交。他母親當年也是對時空奧秘頗為癡迷。”
“啊?老師您還和他母親認識?”嵐姻不禁好奇道,“從來沒聽您提起過呀。”
“在緹德魔法學院的時候,我們是同一階的。她當時拉我一起研究來著,也許是為師天資不夠,始終進展緩慢,後來就放棄了。”菲玥大師回想起往事,苦笑著說道。
“天資不夠?這不可能吧?”嵐姻一臉的詫異,帝國內能和皮洛大師齊名,年紀還比皮洛大師小上近二十歲,這樣都說天資不夠?
“怎麼說呢,對於時間與空間的研究,效率非常的低,遠沒有提升魔力來得實在。有時候陷入瓶頸,你可能花上一輩子都邁過不去。”菲玥大師解釋道,“而且那個時候沒有多少人能真的把理論付諸到實踐上,能用到實戰中的東西少之又少。師父自然也就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那伯爵夫人她。。。?”
“她應該是唯一一個能把時空的奧秘運用到魔法上的人。為師看了這麼多年,能稱得上時空法師的應該就她一個。”看得出來,菲玥大師對她這位老友還是頗為讚賞的。
“那後來呢?”
“後來的話,我們來往的就少了,也不知怎的,她就嫁了人了。再後來就聽說她生那個孩子的時候遇到難產,小家夥是活下來了,大人好像就。。。”菲玥大師說到這裡的時候還是不禁歎了口氣。
嵐姻聽到這也不禁有些傷感,感懷起艾爾文的身世來。
看到這姑娘又是陷入沉思,菲玥大師轉念笑著問道:“那個小子,就沒和你透露些關於時空魔法的細節?”
“嗬,那廝口風緊著呢,我稍微一問他,就緊張的要死。”嵐姻撅起嘴埋怨道,心卻飄到了遙帆海岸線上。那日被伽弗將了一軍,她自然巧笑嫣然搪塞過去。可她最終還是敵不過心中的好奇,偷偷跑去看了伽弗桌案上的情報,得知某人走的南麵那條戰線,鬆了一大口氣。
菲玥看著嵐姻眉目間的神色,心下感歎“這傻姑娘喲,隻怕自己心丟哪了都不知道。”
馬車漸行漸遠,姑娘方才細看的那棵白夜梨上,竟有玉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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